傳送的隧道空間不僅變得寬敞, 甚至還更加穩固,持續的時間也長了不少。
雁風潯做了什麼?
陳厭青毫無頭緒,暈頭轉向。
而另一邊的彭呸呸和邊穆滿心都是去找秦招, 已經不等他, 緊跟著雁風潯的腳步跳入傳送帶。
“你們乾什麼?”陳厭青終於打起精神來,他飛撲上去抓住兩人的腿, 音量不自覺拔高了些,“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跑過去, 是打算找死?”
彭呸呸蹬了一下腿,但陳厭青抓得很牢, 她一下子沒溜掉:“古局讓我們先去看一眼。”
秦招的身體情況特殊,這是全調查局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
古了閒就算擔心秦招有危險,也不敢貿然讓大家前往支援, 在沒有更多信息的情況下, 秦招的異能恐怕比那三個逃犯更可怕。
萬一他重傷倒在現場, 那大家一上島,就會立刻受到秦招共感影響,說不定會造成不必要的犧牲。
還好,先鋒隊的邊穆異能屬性特彆, 他的盾可以阻擋一段時間的共感。所以古了閒剛才便詢問他願不願意先替大家去聖日島探查情況。
邊穆義不容辭, 當即同意, 彭呸呸也堅持要一起前往。
陳厭青聽後,沉吟片刻,鬆開了抓住他們腿的手, 自己也翻身進入空間隧道:“那就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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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個逃犯的異能都有點惡心人啊,尤其是這個虛影,異能鏡像世界, 巨難纏,好在他勢元不高。啊那個A級逃犯就更……哎呀我的媽呀!”
彭呸呸從陳厭青的空間傳送隧道跳下來。
她手裡正拿著逃犯的資料研究,甫一落地,就感覺踩到了一個觸感奇怪的東西,又軟又硬,滾來滾去。
彭呸呸一個沒站穩,就跌坐在地上。
她掌心摸到了濕乎乎黏膩膩的東西,不爽地嘖了一聲,然後低頭看去……
竟然是一隻血淋淋的斷手。
“啊啊啊狗子狗子給我加個盾!”
彭呸呸嚇得跳了起來,躲到了邊穆身後。
邊穆迅速聚起海岸上的沙石,在彭呸呸周圍豎起一道防護,能量場從地麵升起,把彭呸呸整個人都托起幾厘米,雖然高度有限,但至少讓她不用踩到那些血肉。
當看清眼前的一切後,彭呸呸渾身一僵,捂住嘴止不住顫抖:“怎麼會這樣……大家都……”
聖日島遍地殘骸觸目驚心。
十幾個看守門橋的同事全數犧牲,他們甚至沒有留下全屍。
邊穆蹲下來檢查了一下,臉色黑沉:“他們的手腳是被生生撕下來的。”
陳厭青來不及細想,匆忙撲到地上,翻找地上的屍骸。
彭呸呸看他這副失心瘋的樣子,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你乾嘛呢陳厭青!你把人家的手和腳弄亂了,到時候我們怎麼幫他們下葬啊!”
“宗恕……”陳厭青說出了這個名字,“找宗恕。”
彭呸呸的臉色立刻緊張起來,但她很快意識到,根本沒有必要找。
“宗恕什麼水平你不知道嗎,他不會死的,彆緊張。還有,你不要用手直接觸碰屍體,萬一……我是說,萬一隊長的血殘留在這裡,那就夠你受的了。”
陳厭青鐵青著臉,在屍山血海裡找了好一會兒,沒有找到任何一塊屬於宗恕。
他終於鬆了一口氣,躺在地上,不合時宜地笑起來:“哈……”
彭呸呸和邊穆麵麵相覷,她問:“他是不是看到太多同事犧牲,瘋了?”
邊穆搖搖頭:“厭青很怕宗哥出事吧。”
片刻後,陳厭青平複了心情,坐起來,看著眼前的一切,目光幽暗:
“這三個逃犯,都是嚴重的反社會型人格異能者,其中尤以A級異能者為最,他對調查局的人深惡痛絕,我看他這次找上門來,根本不是湊巧。他是在複仇。”
陳厭青和交過手,對方是少有的無法被他的精神蕩滌束縛的異能屬性。
如果不是宗恕當時把他扔進傳送帶,陳厭青或許也會成為這遍地屍首中的幾塊殘骸:“的異能‘地獄之手’非常強大,而且無屬性克製。他恃強而傲,十年前甚至建立了一個非法城邦,高舉反叛大旗想要稱王稱帝,那幾年,調查局派去平叛的人幾乎有去無回。”
“是,我還記得這件事。”
邊穆想起了什麼,補充道,“是四年前才落網的,那時候秦隊剛升任作戰總指揮,調查局很多人覺得他年輕,提出過反對意見。為了服眾,秦隊親自出手一個人殲滅了的罪城,起碼殺了上千個異能犯。”
陳厭青點頭,認可了他的說法:“秦招共感異能的實力也是那一次徹底為人所知。從此以後,他算是在總局樹立了威信,但同時……恨不得把秦招剝皮抽筋,秦招打碎了他的君主夢,讓他自以為是的強大變成了不堪一擊的笑話。前幾年他在監獄裡天天叫嚷著,就算死了也要拉秦招下地獄。”
邊穆和陳厭青相視一眼,都露出了一些擔憂。
痛恨調查局,更加痛恨秦招。雖然秦招的能力在他之上,但如今聯係不上人,他們也難免覺得不安。
彭呸呸沒有參與他們的對話。
她正東張西望,神情焦急。忽然開口問了句:“我說……小雁呢?我在這兒看半天了,他怎麼還沒來。他不是比我們更早一步進入傳送帶嗎?”
她這一問,邊穆也反應過來,從他們三個到這兒,就沒有看見過雁風潯的身影。
“該不會遇到逃犯了吧……”彭呸呸說完,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快快快,狗子,快找人!”
“我去礁石灘看看!”
邊穆迅速往那個方向奔去。
陳厭青也站起身,直接用空間異能的力量,鋪開一片範圍50米的能量場。彭呸呸緊張地望著他。
陳厭青臉色難看起來:“不在這裡。”
“完了,完了完了,陳厭青你完了!”彭呸呸急得原地打轉,“都怪你,居然讓他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先我們一步跑過來,他要是出事了,彆說秦招,軍部那邊肯定就要把你大卸八塊!”
“……我去找。”
陳厭青無法推卸責任,他和彭呸呸分頭去找。
十分鐘後,三個人重新聚在礁石灘,全都滿臉的汗。
“沒有。”
“我那邊沒有,陳厭青,你的傳送帶該不會定錯位了吧?!”
陳厭青咬著手指甲,難得一見的無措:“不可能,空間隧道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我們來的是這裡,他也不可能離這兒太遠。”
“會不會是門橋?”病急亂投醫,他們開始胡亂猜測。
彭呸呸說,“門橋有很大引力,萬一小雁不小心靠近然後被吸進去了……?”
“有可能!走,去看看!”
陳厭青速度最快,轉身就往門橋跑去。
他希望能夠在那裡看到雁風潯。
當然,最好不是七零八落,而是完整的雁風潯。
可到了門橋前,三個人齊齊一愣。
他們發現,有一個人站在黑色大漩渦前等他們。
但不是雁風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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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了閒是在半個小時後接到彭呸呸電話的。
彭呸呸代表先鋒隊傳回了好消息——
秦招沒有受傷,至少現場沒有留下血跡。
但壞消息是,他們也沒能找到秦招在哪裡。而且,聖日島所有守衛門橋的同事,無一幸存。
古了閒嚴肅下來,一邊指揮總部的人,準備增援,一邊在電話裡告訴彭呸呸:“你們原地待命,我現在帶人過來。記住,務必不要靠近門橋,也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對麵沒有人說話。
“彭呸呸?回答。”
將近半分鐘的空白時間後,古了閒聽到那頭傳來彭呸呸的聲音。
她仿佛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變得有些消沉:“古局,三個逃犯裡,有一個叫虛影的,你知道吧?”
“是。虛影雖然隻是B級異能者,但屬性很強。我們開會分析了他的情況。如果單獨遇到虛影,可能會很麻煩,所以你們三個切記,不要失散。”
古了閒以為彭呸呸沒有看過資料,就跟她簡單描述了一下。
逃犯虛影,異能是,鏡像世界——
對目標發動異能後,可以複製一個與現實完全相同的鏡像世界。
鏡像世界繼承現實的一切,包括目標本人。鏡像體同樣具有本人的記憶、意識甚至是異能。
而在鏡像存在期間,虛影將躲進鏡中,成為幻像。他不能攻擊目標,同樣的,對方也無法攻擊他。
隻有成功擊殺鏡像體,才能攻擊到其背後的虛影。
這個異能最難纏之處在於,鏡像體和本人難分真假。當被複製出一個鏡像體後,連目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鏡子的哪一麵。
也許他自以為是本體,其實早已是鏡像出來的虛假一方。
其次就是,哪怕真的確定對方是假的,當要殺鏡中人的時候,對方必然也發起反擊。
而攻擊一個和你身體、記憶、意識包括異能屬性都完全一樣的人,往往兩敗俱傷。
調查局曾經在沒有經驗的情況下,和虛影交手,犧牲掉了兩個警員。
“當然,你們也不用太擔心,虛影的異能畢竟隻有B級,限製很多。”
古了閒補充道:“他要對人使用鏡像能力,自己必須消耗和目標相同的勢元。而虛影本人的勢元在入獄時已經檢測過,隻有5800,就相當於,他隻能鏡像出5800勢元以下的人。所以你們三個A級異能者,完全不用擔心。”
古了閒說完後,對麵的彭呸呸忽然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
“古局,這個資料不對。”
她的語氣很平靜,但說出來的話駭人聽聞,“我們在門橋遇到虛影了,他好像不止5800的勢元呢。”
古了閒麵沉如水:“什麼意思?”
可對麵還沒講個明白,這電話突然斷掉。
古了閒急忙回撥過去,好在,那頭接的很快。
這次的彭呸呸語氣和剛才有些不同,她很著急,都不等古了閒說話,開口就道:
“古局不好了!我們在門橋遇到了虛影,他把我、陳厭青和邊穆都鏡像出來了!剛才是那個假貨在給你打電話,她跟你講什麼了?彆信,千萬彆信!你們來增援以前先製定好計劃,虛影絕對不止5800的勢元!”
古了閒拿著手機的手忽然一頓,麵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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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說了嘛,你們放過我,我就放過你們。可你們還非要抓我,我也是為了自保不得不反擊。”
虛影出現在門橋的漩渦前,他的五官無法看清,模模糊糊地站在那裡,“其實我應該還算溫和派,至少比門橋裡麵那個瘋子好得多。你們在我手裡,沒準兒會死得好看一點。”
虛影悠哉地半倚在門橋旁,看熱鬨一般看著陳厭青彭呸呸和邊穆三人。
不,是六人。
“彆太離譜,你先死吧。”
陳厭青毫不猶豫地展開能量場。
他在虛影的腳下釋放精神蕩滌的力量,同時拔出自己的匕首,從錯位的空間縫隙中穿過,直插虛影的後腦勺。
而與此同時,還有一個陳厭青也正在用相同的手法,試圖攻擊虛影。
可虛影麵對兩個陳厭青巔峰A級的力量,卻根本不躲。
因為在鏡中世界,所有的攻擊都對他無效。
果不其然,匕首完全沒有刺到虛影,而陳厭青的精神蕩滌空間,也因為沒有目標而慢慢消散。
陳厭青冷著臉向後撤了一步,不小心與另一個“陳厭青”撞在了一起。
兩個人嫌棄地看了對方一眼,露出晦氣的表情。
整個畫麵無比詭異。
聖日島仍舊是聖日島,上麵的一切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
隻是現場卻有兩個陳厭青,兩個彭呸呸,兩個邊穆。
他們六個人不時觀察著彼此。
——陳厭青攻擊虛影失敗後,黑沉著臉退到一旁,幽幽看向不遠處的另一個自己,眼中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和嫌惡。
——彭呸呸剛和古了閒打完電話,兩個她都抱著手機,企圖從調查局過去的作戰記錄中找到破解“鏡像”能力的辦法。
可惜,所有的資料都顯示,這世上幾乎沒有一個異能者可以同時鏡像出三個A級,虛影簡直像開了掛,根本無解。
彭呸呸無奈癱坐在地,和對麵的她遙遙相望。
兩個彭呸呸一起抬起手,比出了中指:“假貨。”
——邊穆是他們當中最冷靜的一個。
他走到另一個自己身邊,好好觀察對方,然後一起問出了同一個問題:“你覺得你是真的嗎?”
然後再同時回答自己:“不好意思,我認為我是真的。”
隨即,兩個邊穆一先一後發出了歎息。退到了不遠處,安靜地坐下。
他們六個人各有各的想法,但唯一的共同點是:他們都認定對方才是假的。
陳厭青現在可以確信,自己起初的猜測沒有錯。
這三個逃犯,絕對不止資料上所寫的那麼簡單。或者說,他們已經比過去變得更強。
虛影的資料上顯示他是B級,可他如今卻能一次性鏡像出三個A級。
這隻有一種可能:虛影的勢元高於他們。
甚至極端一點猜測,他的勢元恐怕比他們三個加在一起都多。否則不可能無視等級鏡像出他們三人。
但這合理嗎?
如果虛影的勢元這麼高,他早就天下無敵了!現如今全世界都找不出一個勢元高於10000的異能者,虛影難不成超級進化了?!
退一萬步說,異能者的勢元是天生注定的,從來沒有聽說誰生下來是B級,經過後天努力變成了A級。
那麼虛影到底是怎麼變強的?
“你們所看見的我,隻是一個幻象。真實的我早就以能量的形態在藏在你們的鏡像體中……我很大方的,從不藏著掖著,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隻要成功找出哪怕其中一個鏡像體,殺了他,我就會受到十倍甚至百倍的反噬。”
虛影故意把自己的“破綻”大張旗鼓地表明,然後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等待一場自相殘殺的好戲,“所以,去吧,去找到‘假’的那個你們。”
可對麵的幾個人都沒有理他。
“古局馬上就會帶人過來,總部那麼多人,總有克製虛影的屬性。我們要相信調查局的同事。”
邊穆對另一個自己、同時也對著其他真的或假的隊友說,“他在使用鏡像能力的時候,自己也無法攻擊。我們現在隻需要等,不要著急,更不要被他挑釁。”
“我當然不急。”陳厭青也冷哼一聲,擺爛似的靠在礁石上,笑道,“除非他能把我們調查局所有人都鏡像出來……那我死了倒也服氣。”
虛影瞪大了眼睛,浮誇地笑了起來。
“哇哈哈哈!好冷靜,好理智,怪不得你們能進入先鋒隊呢!原來優勢在此,那還真讓人開心。之前守在門橋的那幾個傻子,才被鏡像出來沒兩分鐘,就已經開始窩裡鬥了。”
彭呸呸翻了個白眼,不打算理會他,以免讓他找到樂子。她拿起手機玩起了連連看。
“你說咱倆能聯機嗎?”另一個彭呸呸說。
“不能吧,我們倆共用一個賬號,你登錄了,我就被擠下去了。”
“也是,那看會兒劇吧!”
“好哇,看看我的CP發糖沒。”
兩個彭呸呸眼睛一亮,對對方眨眨眼:“不愧是我,想一塊兒去了!”
虛影看著他們幾個人如此和諧,自然不爽。他忽然打了個響指,把眾人的注意力又一次集中在自己身上。
“我說,你們是不是想耗時間,等待救援?我勸你們彆這麼天真,我既然能對付你們,也自然有辦法對付調查局的其他人。”
陳厭青和邊穆不著痕跡地對視了一眼。
他們並不理會虛影,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
陳厭青:“唉,天氣這麼好,不然睡一覺吧。”
邊穆:“嗯,午安。”
四個人都表示同意,於是他們一起躺下。
“我真的要好心提醒你們,在我的鏡中世界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因為你們的勢元會慢慢被我吸收,最後的結果,自然就是你們消失在我的能量場中,成為我鏡像世界的養分。”
虛影看著他們擺爛,有點生氣,因為看不到精彩的廝殺。
但是他卻不著急,語焉不詳地說:“我現在擁有用不完的勢元,哪怕你們調查局的人一起來,也隻會和你們落得一個下場。”
彭呸呸刻意用很不屑的口吻嗤笑道:“這輩子第一次聽見有人把牛吹成這樣。”
虛影不接這句話:“話說,你們就沒有懷疑過嗎?秦招呢,那個傳聞中戰無不勝的活閻王跑哪兒去了?還是說,你們對他就那麼有信心,覺得他一定不會死。”
陳厭青和邊穆幾乎在同一時間睜了眼,麵色不善。
“哇,你該不會是想說你已經把秦招殺了吧?天呐,這兒有個人已經把牛吹上天了哈哈。”
彭呸呸扶著額頭狂笑,“你們這些重罪犯是不是共享同一個美夢——殺掉秦招。這就是你們日思夜想但永遠也乾不成的事兒。”
虛影悄然冷下臉,看著彭呸呸,並不多說一句話。
他突然轉過身,走進了那道看上去充滿危險的黑色漩渦——門橋,一個至今為止還沒有調查清楚來曆的東西。
片刻後,虛影從裡麵毫發無傷地走出來。
他從裡麵帶出一樣東西,笑說:“真抱歉,我們這些人大概是美夢成真了。”
哐啷一聲,虛影把刀扔在了地上:“在你們眼裡所向披靡的秦招,現在也不過是個將死之人……哦,也許是已死之人。”
“不赦?!”
這下,陳厭青和邊穆再也坐不住。
兩個真的和兩個假的同時奔向了那把被秦招隨身攜帶的刀。
不赦一共有兩把,因為秦招的勢元太強,單一武器很難承受,所以不赦從來沒有以單獨一把的形式出現過。
如今,這單獨的一把刀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似乎在傳遞某個噩耗。
毫無疑問的,秦招出事了。
否則他絕對不可能讓人隨意將他的刀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