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招手裡拿著一份文件——他通過共感來審訊, 過程其實隻花了不到十分鐘時間門。耽誤到現在,隻是為了把他從意識裡抓取到的信息整理下來,以便開會時他可以少說幾句話, 直接讓大家看資料。
雁風潯走近後, 目光若有似無地掃看了一眼, 很快收回, 笑著問秦招:“這麼快就搞定了?”
秦招點頭:“的能量耗損嚴重,意誌動搖,在這種時候共感, 他無法隱藏太多信息。”
“哦。”雁風潯看起來不太感興趣的樣子,“那你等會兒要去開會了?我今天豈不是又沒事做。”
“你可以在我辦公室裡……”秦招對於年輕人的娛樂不太了解,絞儘腦汁說出了三個字, “玩手機。”
雁風潯苦笑:“玩一天?”
秦招也覺得這似乎有點太無聊,但他又提不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突然就卡殼了。
雁風潯眼底一抹轉瞬即逝的黠意,笑容更深:“要是會議室夠大,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旁聽。就當提前熟悉一下工作內容。”
幾乎是意料之內的, 秦招遲疑了。
這次有彆於普通的會議,討論的問題不僅牽涉到逃犯, 還有調查局與軍部即將協作處理門橋事件的細枝末節, 與會的都是調查局的核心領導層。
除了秦招, 調查局一線主力戰鬥人員都被排除在外,先鋒隊其他成員也沒有資格旁聽。
雁風潯隻是到崗剛剛一天的實習生,就算秦招看重他,但對於調查局其他領導層而言,他終究隻是一個非核心成員的閒雜人等。不可能被允許加入討論。
“好吧,那我隻能去你辦公室玩手機了。”雁風潯十分善解人意地主動放棄。
秦招站在原地, 很認真地想了半天,忽然對雁風潯鄭重承諾:“我今天會向局長報告作戰協同的事,如果他同意了,以後任何會議,你可以跟我一起參與。”
雁風潯看他這麼嚴肅,反而笑著擺擺手,勸他:“倒也不必。隊長你忘了,我隻是個實習生,三個月之後我還得去考一處的編製呢。”
“……”秦招咬著唇,欲言又止。
“鬆口鬆口。”雁風潯戳了一下他的下巴,“再用力都該咬出血了。”
秦招發自內心的不理解:“為什麼一定要去一處?其實四處……也不差。”
“我當然知道四處很好,隻是你想想,我終究是個沒有勢元的人,也不可能立什麼大功,在特戰大隊待著,除了跟在你後麵,似乎也沒彆的用處。”
雁風潯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道,“而且你們成天打打殺殺的,對我這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來說,屬實是危險。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一處好,總局一處既是由局長親自管理,又是權力與政治中心,我在那裡才更有發展前景,你覺得呢?”
秦招的思維還停留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上麵,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竟然順嘴就應了一聲:“是嗎。”
雁風潯點頭:“是的。”
秦招看著他半晌:“知道了,那實習的這三個月……”
“這三個月我也不給你賣命啊。”
雁風潯努力把自己塑造成有政治理想,有事業抱負,但極其怕死的形象,他對秦招強調道,“你答應了我,我隻負責監督你的作戰情況,在你身體耗損過重的時候及時支援你。其他時候你得保護好我。”
秦招的承諾總是說得很鄭重:“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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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從八點一直開到中午臨近十一點。
最終結果,和秦招設想的差不多。
結束的時候,一處的負責人突然留下了秦招。秦招以為是要和他交代與任務相關的事。
“我回四處開個集結會議,關於進入門橋調查的事情,由先鋒隊牽頭,這兩天就會安排下去。”秦招習慣性的在第一時間門給出自己的方案。
結果一處的人卻笑說:“調查門橋的事情既然已經交給你,我們肯定是放心的。留你下來不是說這個。”
秦招沉默地看著對方:“還有彆的事?”
“嗯,你的作戰協同。”
“……”
“彆露出這個表情,我還沒說具體什麼事呢。”
“直接說重點。”
對麵沉吟片刻,措辭一陣,才道:“你帶他回來,應該知道他的身份吧?彆急著皺眉,我可不是在說軍部和調查局的那點矛盾。我是指,他是辛老局長的外孫這件事。”
秦招努力在跟上他的思維:“所以?”
“實不相瞞,昨天聖日島救援的事情,辛老聽說了,他不太讚成讓這孩子參與到一線作戰。雖然現在調查局內部都在八卦說什麼,這個實習生多麼有勇有謀,但你必須要知道,他身份特殊。軍部上將的兒子,他要是缺胳膊少腿兒,你能擔這個責?就算你願意擔責,我們整個調查局可不想冒這個險。”
“那你什麼意思。”秦招的臉色沉下。
“是這樣,辛老昨天夜裡聯係我們一處了。他的意思是……儘量不要再讓雁風潯去做危險的任務。可以的話,安排他到我們一處來,做一些比較輕鬆的活兒,在辦公室裡坐著,辛老放心,我們調查局也免受爭議。”
“可是——”
“彆急著拒絕。我明白,你能遇到一個不受你共感影響的人,十分難得,所以不想輕易把人讓給一處。”
對方抬手,截斷了秦招的話,又說,“練局也提醒了我,讓我態度不要那麼強硬。所以你看,我真不是來給你下達什麼指令,秦招,你是我們調查局的最高戰力,可以的話,我全力支持為你配備作戰協同。但是在此之前,我覺得你可以先去問一下那個孩子自己的想法。”
這番話,頓時讓秦招無法反駁。
的確,如果雁風潯想去,那秦招沒有資格替他拒絕。
他沒再說話。
“你親自審的,他意識裡那些關於門橋的記憶,你看的最清楚了不是嗎?這個任務和過去的所有任務不同,它背後也許牽扯到了你我都不敢想的巨大陰謀。你得先把利害關係告訴雁風潯,再問問他,他是願意跟著你去一線,還是留在總局謀個一官半職?”
說著,他遞了一張實習轉崗的申請表給秦招,說,“我們一處能給那孩子的待遇,肯定比你秦招自掏腰包能給的多得多。如果他沒拒絕,你就讓他填好資料來找我。”
許久後,秦招麵無表情地接過申請表,說:“我現在去問他。”然後徑直離開了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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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會議室回到108層,這一路上,秦招的腦子裡亂七八糟。
想的無非是剛才一處的人對他說的話。
他以前一直覺得,工作和生活是非常簡單的事,簡單到有些單調。調查局上下從沒聽說過有人拒絕過秦招,加上秦招本來沒什麼特彆的需求,所以從未感到不滿足。
在今天以前,他還以為憑他在調查局的地位和身份,足夠讓他輕輕鬆鬆得到一個作戰協同。
可偏就這麼不巧。
雁風潯想去一處,一處就拋來了橄欖枝。
辛霍雖然退位一十年,但在調查局的威望尚在。大家就算對軍部不爽,可如果辛霍親自給一處打了招呼,那下麵的人必定高看雁風潯一頭。
秦招就沒有這樣的優勢了。
調查局怕他的人比敬他的人多,他和誰都沒有建立起良好的同事友誼,他帶雁風潯來總部,雁風潯還得靠自己慢慢打通人際關係。
可他也沒什麼能拿出手去挽留雁風潯的。
就像人家所說,一處能給雁風潯的待遇,肯定比秦招自掏腰包的那些零碎要優越得多。
直到秦招推開先鋒隊大辦公室的門,他的腦子還攪成一灘漿糊。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一處搶人。
“啊……”
門剛打開,秦招的腦門就被砸了一個抱枕。
彭呸呸扔完抱枕的手還停在半空,驚慌失措地喊了一聲:“要死要死要死!”
陳厭青和邊穆同時倒抽一口冷氣,用默哀的目光望著彭呸呸。
本該被砸的雁風潯,這會兒站在秦招旁邊,撲哧一聲笑了,他彎腰把抱枕撿起來拍拍乾淨,然後衝秦招打了個響指:“回神。”
秦招的目光重新聚焦,但思緒完全被打亂了。他抬頭望了一眼辦公室,目光從彭呸呸等人再到雁風潯。
他麵沉如水道:“你們在乾什麼?”
不怪秦招嚴肅,因為辦公室完全亂成了雞窩。
沙發上的幾個抱枕現在散落四方,地上牆上到處灑著黑色的墨水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