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從審訊室轉移到了特殊監測中心。
他如今的勢元超出了調查局的勢元抑製設備所能管控的範疇, 所以調查局不敢掉以輕心,不僅把他收押在總部安全防禦係數最高的拘留室,還裡裡外外安排了數十個精神係異能者以及八個物理係異能者, 對進行全麵監控。
的異能屬性特殊,他可以聚集已死之人的能量,即便將他一槍擊斃或者五馬分屍, 也有極大可能性無法消除他殘留的能量體。說不好哪天, 他就重新聚集自己的能量,死灰複燃。
這也是當初調查局堅持隻把他關在監獄島,而沒有立即執行死刑的原因。大家認為殺死比關住的後患更大。
但這次,所造成的威脅進一步提升,且不說要看管他的難度提升,更重要的是,隻要他活著,那個躲在幕後的空間異能者隨時都有可能再次把放出去。
死刑絕不能再緩,隻是需要做更多的準備。不僅需要利用熱武器, 還要綜合各種有可能克製屬性的異能, 同時對他進行“抹殺”式處決。
所以當聽到雁風潯想要去看的時候,秦招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調查局無法保證完全掌控的能力,現在對他的所有監管措施, 都是摸著石頭過河。”秦招看待問題比較實事求是, “加上他現在正處於極度暴怒的狀態, 隨時可能失控。你去探視, 太危險。”
雁風潯露出失望的表情, 但還要激將一下:“你如果現在跟他正麵作戰,還是你比較強吧。”
秦招想了想,點頭:“當然。”
他不認為重新對陣自己會輸。
在門橋那一場, 最初是因為秦招沒有預料到他勢元提升,其次,則是因為一直在躲著,消耗秦招。
說到底,根本不敢和秦招正麵作戰。
因為一旦被共感,的戰鬥力起碼削弱百分之七八十。更重要的是,隻要他敢還手攻擊秦招,觸發了秦招的傷害反應機製,那麼這場對決就高下立判。
除非再吃一百顆獸魄,否則必然在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情況下敗下陣來。
雁風潯趁熱打鐵,哄道:“那你這麼厲害,陪我去唄。我們倆還能怕他啊?”
秦招在正事上麵從不輕易妥協,他收起軟尺,把雁風潯的尺寸數據發給二處,同時嚴肅地告知雁風潯,道:“如果你能給我一個正當的探視理由,我會考慮。”
雁風潯:“你知道的,我對他的異能好奇。”
秦招:“我講給你聽。”
“好啊。”雁風潯從善如流,問他,“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那天你在他的能量場裡麵,看起來完全好像無法反抗?按理說,當時你的勢元還沒有耗儘,反正他也不敢和你正麵打,你掙紮一下沒準兒就走出去了。可那時候,你完全無法行動……這是的屬性之一嗎?”
秦招一頓:“……不。”
“我大概知道他的異能是召喚亡魂,不過那些亡魂都沒有實體,也無法造成實質性的攻擊。為什麼我當時進去看到你的時候,你卻比身受重傷的人看著還要痛苦。我很好奇,難道地獄之手還有繳械或者限製行動的附加能力?”
雁風潯心裡罵自己混蛋,但嘴上一點不饒人,繼續追問,“怎麼不說話呢隊長,這個問題很複雜嗎?沒關係,我的理解能力很強,你跟我說上兩句,我可以自己分析。”
“不複雜。”秦招忽然看向一旁,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措辭,但一直也給不出個答案。
他下意識想躲開雁風潯的眼神,往旁邊走去,雁風潯卻靠近攔住他。
“隊長。”雁風潯總是有本事抓住彆人的弱點。
他知道一個人愛聽什麼不愛聽什麼,也知道什麼時機說什麼話最有利於自己的目的,他笑著咄咄逼人,問秦招,“不是要講給我聽嗎?”
秦招單薄的唇死死抿成一條固執的線,不肯開口,比任何時候都冷峻。他佯裝沉著的眼神裡,泄露出了一抹局促:“和他的異能無關。”
雁風潯再問:“那是什麼原因?”
秦招忽然抬頭看向雁風潯,幽暗的瞳孔像一潭涼水,任何多餘的一個字都會驚起漣漪。
隻這一眼,雁風潯的那些小算計頃刻間堵在了嗓子眼兒。他意識到他的不擇手段似乎讓秦招深陷某種痛苦。
“啊。”雁風潯的表情變化很快,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襟,突然換了個話題,“今天在等你的時候咖啡灑了。看看,臟了。”
秦招看向那一團汙漬,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的思緒還停留在那些被他殺死的數以萬計的亡魂上,呼吸完全亂了。
“我行李還沒寄到,昨天那件換下來又還沒拿去洗。明天要沒衣服穿了……”雁風潯卸下剛才那副壓人的氣勢,重新變得溫良乖順起來,“隊長,我要買衣服。”
“買衣服?”秦招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跟上過雁風潯的節奏。
前一刻還在說要去看,現在怎麼又要買衣服了?
“你幾點忙完?下班陪我逛街吧,我對銀門港不熟悉。”
“今天可能忙到很晚。我讓人……”
“那我要穿你的。”
“嗯?”秦招的思緒徹底被雁風潯拉回來,“穿我的?”
雁風潯抿嘴一笑:“啊,裡裡外外,都穿你的。”
“都……”秦招莫名地腦子一熱,舌頭僵著了。站在原地,比思考調查門橋的事情還要嚴肅地沉吟許久,然後做出決定,“我帶你去買。”
雁風潯遺憾地聳聳肩:“好吧。”
探視的事,似乎就這麼被擱置了。
秦招為了提前下班,好帶雁風潯買衣服,隻能加快工作效率。雁風潯一點不嫌無聊,就在辦公室裡陪他。
一個小時內,起碼有十個人敲門進來。
雁風潯雖然很不關心調查局的工作,但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秦招的工作內容簡直像大雜燴,什麼事都能往他這兒來問一遭。大到關於門橋的行動,如何組織如何調遣,剩餘的十天要怎麼安排緊急特訓。小到特戰大隊第幾支隊的幾小隊裡的某個人犯了什麼錯,請示秦招怎麼處理。
雁風潯一直以為秦招這種性格,平日裡大概隻需要負責打打殺殺就好,誰知他處理起這些雜事,竟然駕輕就熟,得心應手。
這又讓雁風潯覺得頗為離奇——他以為大家應該都很怕秦招,不到必要時刻儘量不和秦招打交道。
可事實卻是,大家雖然很怕秦招,但又知道秦招脾氣沒那麼壞。所以很多工作,他們都願意和秦招對接。
甚至有一些明明應該讓其他部門處理的事,最終也是秦招在跟進。
雁風潯稍稍觀察了一陣子,就大概明白了。
調查局部門太多,隨便什麼科室都能有好幾個領導,管理層一層又一層,下麵的人要彙報工作相當費事。有時候一句話的小事就能處理個大半天。
那些小領導們,職級不上不下的,所以工作上麵就謹慎過頭,一個小決策因為害怕擔責,所以推三阻四不肯簽字,要麼吹毛求疵,一個特訓方案都要整改無數遍。有些人甚至乾脆一天到晚找不到人。
與他們相比,隻要不出外勤就必在辦公室或會議室裡勤勤懇懇工作的秦招,簡直是一個完美的領導、優秀的同事。
秦招是四處的作戰總指揮,職級隻比總負責人巫囧低一級,他能做任何決策,而且工作中很少對人說教和頤指氣使,公事公辦,效率第一。
他不忙的時候,基本不會推諉任何大事小情,就算工作出了岔子,隻要非原則性問題,他向來都是自己扛事,從不責罵下屬。
於是久而久之,大家好像什麼事情都願意直接來找秦招。
秦招在調查局有一個外號,叫“暴君”,起初雁風潯聽彭呸呸他們那麼喊,就以為秦招在工作中是個霸道蠻橫又凶殘的獨.裁者。其實恰恰相反。
秦招在工作中相當穩重,他的“暴”是暴在生活中。
彭呸呸給雁風潯透露過秦招一些令人震驚的壞毛病:首先是嚴重起床氣,誰敢強行把他從睡覺中叫醒,不分男女老少,他一並要讓對方付出慘痛的代價。
然後是對煙味和酒氣深惡痛絕。
調查局幾年前還沒有與之相關的規章,但自從秦招坐上那個位置,就革新了兩條製度:1.總部大樓禁止吸煙,2.任何團建聚餐活動禁止醉酒。
討厭煙是因為討厭味道,討厭酒,是因為秦招少不更事時,被局長逗樂似的灌過一杯白酒,當場吐了個昏天黑地,醒來差點沒把調查局掀了,非說局長給他下毒。
後來即便這事兒解釋清楚了,秦招也對酒無法釋懷。他認為酒會壞事,所以要求在他視野範圍內所有人不許醉酒。
暴君之所以被叫做暴君,就是因為,他立下規矩就必須要求所有人遵守。沒有周旋餘地。
曾經有人不服這兩條規定,故意跟秦招對著乾,在總部大樓對著監控抽煙喝酒。然後他們就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老虎頭上撒不得野,第二天差點沒跪著來上班。
當然,這些八卦笑談一般的傳聞,也隻是掩蓋了一個事實:其實大家骨子裡還是害怕秦招的異能,所以秦招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基本不會有人反對拒絕。
在這種前提下,還有這麼多人願意和秦招對接工作,隻能說明,秦招這人至少在工作上十分令人信服。
幾個小時後,秦招終於從一堆事情裡直起身,揉了揉發緊的眉心,望向雁風潯。
雁風潯正在沙發上小憩。
秦招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商場關門隻剩不到一小時,如果抓緊時間,也許還趕得及。他起身走過去,想叫醒雁風潯。
這時又有人敲響門,進來的是亨奇。
作為監察科的組長,亨奇這次也參與到了的審訊當中。不過他主要負責整理相關資料。
他進來以後就看見秦招站在沙發旁,雁風潯長手長腳地靠在那兒睡覺,怎麼看那動作都有些憋屈。
亨奇悄悄在心裡丈量雁風潯的腿長,估摸著恐怕得有個一米二,心裡有些羨慕,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不足一米的小短腿,不爭氣地搖了搖頭。
“什麼事?”秦招稍微壓低聲音問他。
“哦,這個。認罪書。”亨奇把手裡的資料遞過去。
秦招疑惑地接過來,反問:“什麼認罪書?”
“今早你們開完決策會,一處的人來我們監察科特地宣布的新政策——在死刑犯行刑前,要求他們簽下認罪書。”亨奇說著就笑了,“離譜吧?所有流程都走完了還得簽個認罪書,那要是他們不肯簽,難道就不處決了?我也不知道上頭怎麼想的,莫名其妙得很。”
“這有什麼用?”秦招翻看了一下認罪書的內容,大概就是把的個人資料,異能信息,以及他犯下的罪行寫了一遍,然後留出一個簽名的地方。
但比較特彆的是,這上麵的內容都是手寫。
“我也不知道有什麼用啊,大概是聯盟政府議事會那邊又在搞什麼異能犯人道主義關懷了?”
亨奇歎了聲氣,道,“明天就要處決,讓我今天非得去找把這字兒簽了。我說這不沒事找事嗎?還非得要手寫,說是,要確保每一次死刑處決都能追溯到一個執行人頭上……秦隊,你說練局在想什麼呢,就非得走這麼個形式嗎?”
秦招走到辦公桌前,把認罪書放到一旁,對亨奇搖搖頭:“有時候,我也不明白練局的想法。”
“……要我說,調查局這些年一直走下坡路,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天天淨弄些沒用的家夥事兒——”
“亨奇。”
“啊啊說錯話了,秦隊你莫怪。”亨奇打著哈哈,又把話題繞回來,“這認罪書雖然歸我們監察科負責,但實不相瞞,秦隊,我真沒那個膽子當責任人。尤其是我剛才手寫這份認罪書的時候,心裡就一直突突。我老怕之後出什麼事兒我擔不了這個責。來找您也就為跟您商量商量,看看……”
就在這時,雁風潯忽然伸了個懶腰,揉著惺忪睡眼坐了起來,做出一副迷茫的樣子看著他們:“忙完了嗎?吃飯吧,好餓。”
“……謔。”亨奇一看他就樂了,“調查局上上下下都火燒眉毛了,就你個小實習生還樂得自在。挺好,挺好。等我和你們秦隊忙完最後這一樁,就讓你去吃飯。”
雁風潯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沒有說彆的。隻是目光若有似無地掃看了一眼桌上的認罪書。
秦招朝他走近兩步,問他:“你困的話,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雁風潯打著哈欠,放在沙發上的指腹好似無意地挪了挪,又說:“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那張認罪書悄無聲息地落到了地上,無人注意。
秦招聽到這句話還沒什麼反應,倒是亨奇十分做作地捂著臉:“哎喲,哎喲哎喲……一起回家?嘖嘖嘖。”
秦招冷冷看他一眼:“你有問題?”
亨奇立刻擺出嚴肅表情:“對不起,我腦子不正常。”
他居然敢調侃秦招,不要命了嗎。
“你們還有多久忙完啊?”雁風潯的手肘撐在扶手上,指節抵著下巴,拇指和食指輕輕撚在一起搓了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