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知道沈千流離開, 都看向他,桌上的飯菜都不香了。
尤其是牛牛,緊緊捏著筷子。
一個多月的相處, 都有感情了,沈千流經常進山打獵,帶回來的獵物都吃了。
沈千流見牛牛想哭, 安慰一番, 拿起筷子,笑著對俞臨江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吃了我配的藥,你的病就徹底好了,我也該離開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他的使命是為沈家報仇。
沈千流清楚,俞臨江更是清楚, 讚同道:“你說的是。”
蘇青蓉不免傷感, 多年後才有故人的消息。
她把沈千流當自己的孩子看, 唯恐沈千流在外奔波,食不果腹, 衣不遮體,說了許多關懷的話。
本來一頓慶祝宴, 最後變成了散夥飯。
裴舒捏著筷子,默默吃飯, 並未說話。
她早就知道,也早有準備。
飯後,沈千流去東屋收拾東西,順便給俞臨江把脈。
俞臨江脈搏平穩,沒有任何不適, 沈千流囑咐道:“把最後的藥用完,你的毒就算解了,我先去京城安排一切,等你來,你要快些,不要讓我等急了。”
這個世上,也隻有俞臨江才能幫沈家。
俞臨江沒說話,挪開床,拿開床下的一塊磚,從裡麵拿出一個木盒,直接塞到沈千流懷中:“這個你拿著,去找沈家和蘇家舊部,他們會幫你,一路保重。”
沈千流疑惑,打開木盒,見是銅鑄的虎符,不確定問:“這是當年蘇家手裡的那塊?”
怎麼會在俞臨江手中。
蘇家和沈家出事那會兒,俞臨江才出生幾個月。
沈千流想了片刻,便知道了,一定是蘇青蓉給他的。
他想錯了,虎符不是蘇青蓉給的,而是俞大。
他明麵上是蘇家的侍衛,暗地裡是蘇家的暗衛首領。
蘇家出事前,蘇青峰把虎符給了俞大,讓他帶走蘇青蓉,和不到一歲的俞臨江。
三人一路逃命,隱姓埋名,過了兩年,風聲不緊了,才繞路來了柳河灣。
這些年一直很平靜。
兩年前,在俞臨江十五歲時,俞大把虎符給了俞臨江,關於蘇家的一切,也一並告訴了俞臨江,那時候,他們以為俞臨江要死了,若是再不知自己的身世,到了地下也是糊塗鬼。
俞臨江心中沒有多少仇恨,因為沒有經曆生死離彆之苦。
在他的記憶裡,俞大是爹,蘇青蓉是娘,牛牛是他弟弟,他們是一家人。
不過沈千流不一樣,沈家被滅門時,他已然記事,所有的苦痛與折磨,他銘記於心,時刻不敢忘。
蘇家是武將,即便那人得到了蘇家軍,沒有虎符,便不算真正的掌握。
俞臨江很想知道,沒有虎符,那人是如何控製蘇家軍的。
沈千流以為,此次去京城九死一生,誰知俞臨江竟把虎符給了他。
他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俞臨江看出沈千流眸中的疑惑,解釋道:“你若想為沈家冤情昭雪,就保護好這虎符。等我去京城,你再還給我。蘇家軍中有奸細,你去了京城好生查探,不可大意。”
當年若不是奸細,誤傳信息,外祖父和舅舅又怎會指揮失敗,戰死沙場,最後被那人褫奪封號,貶為庶民。
蘇家人都死光了,貶為庶民又有何用。
那人看似大度,實則彰顯自己的仁慈,堵天下悠悠眾口。
不僅如此,他還殺妻滅子。心思狠毒,無人能及。
沈千流也知道這事兒。
不僅蘇家軍中有奸細,連沈家帶的軍隊都有奸細。
這是那狗賊一早就設計好的。
到了京城,他定然要揪出奸細,施以極刑,讓他們一個個都死在自己手中。
幾天後,俞臨江的毒徹底解了,便開始嚴格要求自己,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練一個時辰武功,然後開始讀書。
累了就幫蘇青蓉和裴舒做活兒,晚上更是挑燈夜讀。
裴舒見狀,不得不對俞臨江豎起大拇指,如此自律的人,當真是狀元之才。
原書中,俞臨江病死了,如今他的病好了,應該能高中進士吧,等俞臨江高中,也是娶妻的時候。
她也該離開了。思緒想遠了。眼下要緊,俞臨江如此努力,裴舒不得不佩服,暗歎一聲,古代人都這麼卷嗎。
當年她要是有這勁頭備戰高考,清華北大,妥了。
可惜,她就上了重點本科,學的還是英語,來了這古代也用不上。
早知穿書,她就把書通篇背誦了,痛苦也是一時的。
裴舒受到俞臨江的感染,也努力雕刻,等雕刻出驚豔的木雕,成為一代木雕大師,說不定也能青史留名呢。
這日裴舒在屋內雕刻,聽見牛牛和俞老頭說話。
她放下手裡的活出來,見俞老頭站在院中,和牛牛說話呢,走上去問:“爺爺,您怎麼來了?”
俞老頭一臉愁容,看見裴舒,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還有些皮笑肉不笑的。
裴舒覺得這笑容牽強,迎著俞老頭去了堂屋,給他倒了水,洗了水果送來。
水果是山裡的果子,俞臨江進山時摘的,不知是什麼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俞臨江知裴舒喜歡吃,去山裡轉悠時,經常帶一些野果子回來。
俞老頭左右看了看,不見俞大和蘇青蓉,就問他們去了哪裡。
裴舒知道蘇青蓉在後院,俞大去了鎮上,和俞二,俞三一起。
這會兒還未回來,不過看了看時辰,也該回來了。
裴舒仔細瞅著俞老頭,覺得他是來找蘇青蓉的。
明知俞大不在,還問俞大。
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做什麼,裴舒略微一想,能猜出三分。
俞三和柳翠花鬨和離,一個非要和離,一個死活不肯。
老宅那邊雞飛狗跳。
樹根和香草都被俞三帶到鎮上去了。
他怕柳翠花發瘋,傷害兩個孩子。
提起柳翠花,裴舒不覺扶額,頭疼不已。
這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強,時不時到你跟前蹦躂,傷害性不大,令人胃口全無。
為了不和離,什麼招數都用上了,一哭二鬨三上吊,俞三卻不為所動,堅持和離。
俞老頭估計也是怕了,想讓蘇青蓉勸一勸俞三。
俞三執拗,卻尊重蘇青蓉。隻要蘇青蓉開口,他覺得,俞三就一定會聽話。
蘇青蓉得知俞老頭的來意,想了想拒絕了,見俞老頭麵容失望,瞬間蒼老了許多,解釋道:“爹,不是我不勸,您覺得三弟和三弟妹還有感情嗎,都鬨成這樣了,捆綁在一起過日子,對誰都不好,三弟妹是鬨騰的性子,遲早把家鬨散了,還有香草的婚事,自古婚姻都講求門當戶對,您覺得咱們家能攀上縣裡的富戶嗎,他們是什麼人家,為何不找門當戶對的,要麼有隱情,要麼有隱疾,您想想看,是這樣嗎。”
俞臨江坐在俞老頭對麵,道:“爺爺,我在縣裡求學,對縣裡的人有些了解,您說說,是誰家,我看是否認識。成婚是一輩子的事兒,總不能害了堂妹。”
俞老頭這才注意到俞臨江,見他出來了,又驚又喜,說話都結巴了:“臨江,你的病,你的病,好了?”
俞臨江點頭:“徹底好了,以後再也不用擔心了。”
俞老頭激動地站起來,要說他最在意的人是誰,誰都越不過俞臨江。
俞臨江生病,他愁得茶飯不思,夜不能寐。看見大夫都要問一問,從有希望到失望。
他從沒想過,俞臨江的病有一日會好起來。
俞臨江是俞家的希望,能改變俞家門楣。
就是俞老頭耳根軟,大柳氏才吵著鬨著要分家。
他怕俞老頭偏心,心裡向著俞大一家。
俞老頭聽了,老淚縱橫,看著俞臨江,連說幾個好,還說他是讀書人,幾個弟弟妹妹的婚事,都要參考他的意見。
既然他不滿意這門婚事,退了就好。又拉著俞臨江說了會兒話,回家去了。
他回到家,大柳氏見蘇青蓉沒來,怒火中燒,跑到院中開始罵起來。
說蘇青蓉是個白眼狼,當初她不明不白跟了俞大,是他們一家收留了她。
這會兒用到她了,竟學會拿喬了,也不看看自己是誰,真當自己是千金小姐了,落魄的鳳凰不如雞,她應該擺正自己的位置。
俞老頭讓大柳氏閉嘴,大柳氏根本不聽,乾脆坐在院中,拍著腿撒潑。
老三和侄女不能和離啊,要是和離了,她對不起哥嫂,當年她可是拍著胸脯保證了,一定會讓侄女過上好日子的。
要是和離了,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俞臨江就知大柳氏會鬨,特意跟過來了,也聽見了大柳氏的話:“再落魄也是鳳凰,不像有些人,即便是飛上枝頭,那也是雞,何況還沒有高枝可攀的雞,那永遠隻能做野-雞。”
大柳氏聽見俞臨江的聲音,悠悠轉頭,見真的是俞臨江。
他眉眼如畫,清俊矜貴,一襲寶藍色長衫更顯身材修長,即便站在那兒,不開口說話,也令大柳氏生出懼意。
這小子從小就板著臉,見了誰都帶著高傲,從不用正眼看她,但發起狠來,會掐人的脖子,讓人喘不過氣來。
蘇青蓉懷牛牛時,梨花言語衝撞了蘇青蓉,俞臨江差點掐死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