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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果真找上門了嗎?
裴舒靠在馬車上, 儘量讓自己的聲音緩和一些:“你到底是誰,要帶我去哪裡?”
男人掀開簾子看過來,見裴舒倚在馬車上, 冷笑連連:“你說呢?”
裴舒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滿臉絡腮胡, 隻是這張臉上多了一道疤,從眉心到左邊嘴角處,怒瞪雙目,看著有些可怖。
“我不認識你。”裴舒壓下心中的懼意。
“我認識你就夠了。因為你, 我的貨物沒了, 同伴被官府抓了,你是不是應該補償我。”男人一麵駕著馬車, 一麵悠悠地說著,“你放心, 我不會讓你吃苦, 你姿色上等,要是賣到泰州最大的妓院, 肯定能賣不少銀子。”
裴舒沒有求饒,她知道求饒也無濟於事, 而是想辦法逃走。
她不知道此刻是什麼時辰了, 家裡人要是知道她不見了,肯定會著急。
尤其是蘇青蓉, 還懷著孕呢。
她必須想辦法儘快離開, 可有什麼辦法呢。
俞大說這人身手不錯, 應該是個練家子,想要從他手底下逃脫,一時半會兒怕是不可能。
也隻有智取。
這樣的人販子, 心性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且心狠手辣,若是一個不小心,小命都可能不保。
這次要栽了,不過裴舒不會認輸,不到最後,誰也不知結局如何。
男人見裴舒不說話,以為他害怕了,頗為得意:“你是俞家人,肯定知道豆腐腦是如何做的,你告訴我方子,我把你賣到大戶人家做丫鬟如何。”
裴舒閉上眼睛,不再開口,呸,。
什麼邏輯,拿出方子,還要對他感恩戴德,想得美。
男人也不強迫裴舒,對付骨氣硬的女人,他沒辦法,可妓院裡的老鴇有辦法。
他相信裴舒會開口。
如此一想,男人更有把握了,聽說這丫頭不僅會做豆腐腦,還會各種菜。
這些日子他偷偷摸進柳河灣,聞到過那誘人的味道。
若把這丫頭牢牢掌控在手中,他還過刀口舔血的日子做甚,開個酒樓,老老實實過日子多好。
裴舒感覺男人不再看自己,緩緩睜開眼,為了讓男人放鬆警惕,她主動與男人說話。
“你要把我賣到哪個花樓?”
“那青樓裡是不是有你認識的人,你們以前拐來女孩兒,是不是也賣到青樓去。”
“好好的人不做,為啥當人販子。”
男人逃亡多日,難得遇見個願意說話的。他覺得裴舒跑不了,也不怕裴舒,能說的不能說,都說了。
迄今為止,裴舒是第一個不怕自己的人。
就算那些和自己上床的女人都害怕自己。
這丫頭有點兒意思,要賣去青樓,便宜了那些男人,倒是可惜了。
要是可以,他願意留下她,看著聰明,長得也好,留著傳宗接代也不錯。就是年齡小了些,還要等兩年。
裴舒不知男人的想法,要是知道了,定會惡心死。
她突然不見了蹤跡,俞大等人找遍了竹葉鎮,也沒能找到裴舒,心中越發不安。
香草和裴舒關係好,都急哭了。
俞三一麵一安慰香草,一麵道:“侄媳婦是不是回家了,興許忙忘了,就回家了,忘記和咱們說了。”
香草搖頭:“爹,不可能的,小嫂子做事有分寸。她說去送貨,回頭和咱們一起回家,她不可能先回去的。”
俞二建議再去找找。
於是一行人分成三波,繼續出去找,找到天黑,終於從一個婆子口中得知。
裴舒被一個男人打昏,扛走塞進了馬車裡。
馬車向北去了,應該是去縣裡了。
俞大略微一想,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一定是人販子回來了。
他讓俞三去縣裡打探情況,不可輕舉妄動。
俞二去報官,而他帶著孩子回柳河灣。
這事兒,要跟蘇青蓉說一聲。
這幾個月,蘇青蓉早把裴舒當成了自己女兒,若是知道裴舒失蹤,指不定多擔心呢。
回到家,俞大沒瞞著,直接把裴舒失蹤的事兒告訴了蘇青蓉。
果然,蘇青蓉聽了,猶如晴天霹靂,激動得心口起伏,半晌沒反應過來。
俞大怕她出意外,上前扶著她:“你彆激動,我們已經有消息了,老二去報官了,老三去縣裡打探情況,我們一定會把那丫頭帶回來的,你要相信我。”
蘇青蓉很想信俞大,可想起裴舒不知會遇見何種危險,她一個字說不出。
俞大扶著她坐下:“你懷著身孕,千萬要保重身子,那丫頭很在乎你,她回來要是看見你病了,不知多心疼呢。”
半晌蘇青蓉抓住俞大的袖子:“海哥,要是不行,咱們就聯絡暗衛吧,那丫頭不能有事,她是我們的家人。”
失去親人的痛苦,她再也不想經曆。
當年,他們離開時,哥哥為了確保他們的安全,把暗衛一分為二,一半給了她,另一半給了侄兒。
讓他們分開逃,也不知小侄兒如何了。
俞大堅決反對:“隻是把人帶回來,無需暗衛。”
這麼多年,無論多麼艱難,就是俞臨江重病在床,他們都沒有用暗衛。
一旦啟用暗衛,就有可能暴露。
蘇青蓉緊緊抓住俞大的手臂,懇求道:“海哥,我求求你。”
她一向沒有主見,難得堅持一回。
俞大還是沒答應,一旦啟用暗衛,他們一家全都要暴露,為了一個裴舒,他不會冒險。
“我會把人帶回來,毫發無傷。”俞大把香草喊進屋,囑咐道,“你來照顧你大伯母,我們要是不回來,你就住在這裡。”
香草嗯了一聲,走到蘇青蓉身邊,扶著蘇青蓉,唯恐蘇青蓉出事。
大伯不輕易開口,一旦開口,她必然要完成大伯的囑托。
夜幕籠罩著整座森林。
樹林中,一個破廟裡傳出斑駁的光影。
裴舒坐在男人對麵,時不時偷偷瞄一眼絡腮胡,隨後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想著如何逃跑。
“你不用想著跑,方圓百裡荒無人煙,隻有這一座破廟,你要是跑進樹林,被野獸吃了,可彆怪我沒提醒裡。”男人好似看穿了裴舒的想法,從包袱裡拿出兩個燒餅,一個給裴舒,一個留給自己。
裴舒接燒餅,並沒有吃,而是找了一個樹枝,把燒餅插樹枝上,走到火旁邊去烤。
不多時,傳來一陣焦香。
絡腮胡見狀,也不吃燒餅了,有樣學樣烤燒餅。
沒想到燒餅還能這樣吃。早知就不吃涼的了,硌牙還難吃。
裴舒啃著燒餅,沉默不言,她真希望天降大俠,救自己於水火之中,電視上不都是這樣演的嗎。
就這麼想著,從外麵進來一個人,三十多歲的年紀,容貌俊美,鼻梁高挺,劍眉星目,輕抿薄唇,有幾分陽剛之氣。
這人很高,目測一米八五。一身玄色長袍,烏黑的墨發用一隻簪子隨意挽起,這簪子有些眼熟,好像是她雕刻的。
這真是巧呢。
中年人進來,也不看他們,徑直坐到裴舒不遠處,左右看了看,還很嫌棄,最後他還是沒坐下。
這時候又進來一個少年,十七八歲,身材修長,沒男子高,也不矮。
他走到中年男子身旁,倒是沒有嫌棄,找了塊石頭,吹了吹上麵的塵土,準備坐下。
不過還是慢了一步,石頭被中年男子搶了先。
中年男人掀開袍子坐定,神色如常,唇邊揚起笑意,低沉的嗓音霎時好聽:“小蘇蘇有長進,都知道孝敬師叔了。”
少年瞪他一眼,並未說話,又找了塊石頭,用包袱拍了拍塵土,隨後坐下。
他從包袱裡掏出兩塊餅,一塊留給自己,一塊給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一眼餅子,有些嫌棄,目光落在裴舒身上:“臭小子,不知尊老,你學學人家小姑娘,都知道給長輩烤一烤,你就不能學一學。現學現賣也可以。”
少年冷哼一聲,直接把餅扔過去,扔下一句:“愛吃不吃。”
說完自顧自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