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上任(2 / 2)

大秦嬴魚 一口香 8493 字 4個月前

秦國收稅是按照田地來收,也就是說,這個稅收,它不是一個固定的數額。</p>

從法理上來說,這一畝田裡出產的所有糧食,包括打下穀粒之後剩下的芻槀(麥稈稻杆豆杆等)都是這一家人的稅賦,那麼這一畝地裡到底能出多少糧食呢?如果這一畝地裡出了五石糧食,那我交三石,剩下的兩石昧起來行不行?反正收稅的人又不知道這一畝地裡到底出了多少糧食,我就說出了三石,你能把我怎麼滴?</p>

為了避免以上逃稅避稅情況出現,每當糧食長的差不多的時候,就會有縣裡的吏員、一般是農官,下鄉走訪。這個吏員有兩個工作,一個是指定要納稅的百姓們需要繳稅的稅田,這個稅田或許是隨意指定的,也或許是指定長勢最好最有可能豐收的那塊地。第二個,就是根據當年的雨水多少(雨水多了少了都會影響糧食產量)、往年的田產情況(去年收了三石一鬥、前年收了三石三鬥、大前年收了三石二鬥,那麼今年大概率不會少於三石)、田地裡莊稼的長勢(穀粒有幾顆,漿出的是不是飽滿)等情況進行取程,通過複雜的計算得出這一畝地的莊稼收獲的時候大約能得到多少糧食,這個過程就叫做取程。</p>

“程”是一個數額,是一個要收取的田租稅的最低標準數額。比如縣小吏經過取程之後,說這一畝粟田能產四石五鬥的粟米,那麼等到豐收的時候,納稅人就必須要交齊四石五鬥,可有多交,但不能少交。</p>

每一個豐收季取程的爰書都要及時上報到鹹陽,若是這一個豐收季縣裡沒有收到取程時定下的總稅額,缺少的部分,就要由縣裡的官吏們想辦法補足,一般都是分派到每一個官員的頭上,一人補一點的給補足了。</p>

所以說,每年的收獲季,都是縣裡最忙碌也是最緊張的時候,縣裡的官員們要一邊跟百姓鬥智鬥勇的下鄉收稅,一邊要祈禱今年能順利的收足之前定程的稅額。</p>

近年姚縣令屢受褒獎,最終能順利高升,就是因為他不僅能年年收到足稅,還能有糧食加額,而這個加額,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想法子從官員的俸祿裡省下來的。</p>

能在縣裡做官吏的,家中即便不是豪富,也都是有資餘的人家,他們家中不缺糧食,倒是很缺一些稀罕物。自從秦魚開始養鴨子之後,因為鴨蛋不易保存,鴨子有繁殖期和產蛋高峰期,不宜一下子交齊所有的牲畜稅,秦家就跟縣裡商定,秦家的牲畜稅化整為零,一月一交,不得拖欠。</p>

因此,秦魚每個月都要上交大量鴨蛋和一定數量的鴨子(一般是淘汰下來的)做牲稅,姚縣令收到大量新鮮鴨蛋和活鴨之後,他就與糧食作了一個換算,然後作為俸祿下放給官吏們。</p>

這個俸祿自然是自由選擇的,你想多要鴨蛋,你想多要鴨子,你想多要糧食,你隻想要糧食和鴨子不要鴨蛋,都可以,任君選擇。</p>

有鴨蛋作為一部分抵代,糧食自然就省下來了,這部分糧食是鴨蛋的代替,同樣是稅收,是要如數上交的。鴨蛋的運輸和保存是有折損的,姚縣令這樣會變通,這樣會“收稅”,他不受褒獎,誰受褒獎?他不高升,誰會高升?</p>

因為秦魚是實際納稅人,其他律法秦魚或許不了解,納稅這一塊,秦魚自認還是比較了解的,因此,縣丞將稅收的問題提出來,秦魚才有所疑問。</p>

縣丞回道:“非是程定問題。前縣令在的時候,收稅隻按程定的數額收取,有多的,可以留給百姓,但也有少的,少的部分都是前縣令自己補足的。下臣所疑,乃是今夏是否沿承舊例,隻按照程定&#</p>

30340;最低數額收稅?若以此收上來的稅額不足,大人可要自己補足?還是說,以程定數額作為標準,將稅田裡的稅都收上來,即便有所不足,但有超額的作為補足,或許能收足今年程定的稅?”</p>

“請大人示下。”</p>

饒了半天,其實就是大家不想補足缺少的稅額罷了,以前有姚縣令自己補足,現在新縣令來了,是不是還是由您這個新縣令補足啊?</p>

要是大家分攤,那咱們,可得好好思量了。</p>

秦魚打量著眾人的表情,心裡猜測這個縣丞是不知道姚縣令用的是秦家交上來的牲畜稅做補足的,還是故意來為難他?</p>

縣丞是輔佐縣令的,是縣裡的二把手,有些縣令不知道的事,縣丞必須心裡門兒清,秦魚更傾向於是後者。</p>

秦魚摸摸無毛的小下巴,跟縣丞道:“就按照最低標準收,即便有百姓交不上程定的稅的,也不要為難,能交多少算多少。”又笑咪咪道:“大家也不要欺負我年紀小,不知事,就想吃大戶啊。前縣令能自己補足稅額,我也可以的,諸君放心就是了。”</p>

前後兩句話並不銜接,但在場的都是人精,自然明白秦魚的意思。秦魚這個新縣令,可以補足百姓們交不足的稅,但你們當中,要是誰搞幺蛾子,故意少收稅,或者從中貪汙私昧,從而讓他不得不補交大量的稅收,他雖然年紀小,但也不是好欺負的。</p>

秦魚繼續:“還有什麼事務嗎?”</p>

在場之人都相互對視一番,似乎是發現秦魚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無毛稚子”,他懂的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多的多,刑罰律令方麵或許有所欠缺,還不會斷案,但民生稅收方麵,他並不好糊弄。</p>

以縣丞和縣尉為首的眾官吏們都低頭拱手回道:“無。請大人訓示。”這是不打算再給秦魚出難題,要他這個新縣令訓話了。</p>

秦魚站了起來,嗬,還不如他坐在椅子上高呢。</p>

秦魚也不在意,他雙手扶著案幾,跟所有人道:“你們各司其職就行了,你們都比我明白,縣裡還是要靠你們。”然後對長喜道:“帶上卷宗,回宮。”</p>

長喜答應一聲,抱著縣尉交上來的竹簡卷宗,躬身小碎步跟在秦魚的身後,坐著來時的馬車,回王宮了。</p>

從秦魚進縣署的大門,到他出大門,前後也就不到半個時辰。</p>

等馬車行使起來,秦魚才拍拍小胸脯,對長喜感歎道:“真是好可怕,他們壓根就沒想認我這個縣令,都欺負我。”</p>

長喜噗嗤笑出了聲,似是覺著不妥,他輕咳一聲,對秦魚道:“少公子應對的很好,奴婢看他們倒是更害怕少公子一些呢。”沒見秦魚說要帶著卷宗回王宮的時候縣尉臉色都青綠了嗎?</p>

王宮裡有誰?</p>

王宮裡有大王啊!</p>

秦魚帶著卷宗回王宮,難道是要自己處理嗎?</p>

當然不是!</p>

他一個小孩子,有什麼不會的,自是要回家找大人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