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蔚挑眉:“又是為何?”
餘嫻看看周圍,確定都在忙自己的,才又示意他附耳。蕭蔚從善如流,隻聽她悄聲道:“…我怕我占你便宜。”
蕭蔚抵著唇欲言又止:“……”最後隻是低笑一聲。
笑什麼?餘嫻可是很認真在說這情況,畢竟他這人擅長釣魚,不做出格的事,還可以引誘她來做出格的事,屆時反手誣賴,說是她先破功的,然後再有理有據地對她上下其手,這麼多人,萬一隨機一位幸運過客看見了,傳出去她還要不要臉麵了。她可是鄞江城最嫻靜溫良的淑女……呃,最近稍有懈怠,好歹以前是吧。
蕭蔚看她一本正經地皺眉沉思,還有點生氣的樣子,煞為可愛,便一臉促狹地逗她,“那你也發誓絕不對我出格。”
餘嫻一愣,咬唇瞪他一眼,想了想,也無不可。隨即再看去,兩人視線對上,同時笑了出聲。
那頭女官與梁紹清協商好了不再打擾,轉過頭見兩人有說有笑,正想著暗中退下,湊合人家夫妻倆個,成人之美的心思剛起,尚未離去又有旁人來找。
“蕭蔚,我誇你是人間第一流的大話都吹出去了,你卻隻躲這兒攬佳人在懷,連麵都不與同僚們露一個,比內閣首輔還要氣派,可讓大家好等啊!”
聲音由遠及近,蕭蔚斂起笑意,端正神色,鬆開餘嫻,稍轉身將她以半身擋在後邊,看向負手滑來的男子,行禮道,“承蒙王爺與諸位大人們記掛,不嫌下官技藝拙劣,謬讚幾多。下官正要上場,隻是內子從未玩過冰刀,遂叮囑她與學官兩句,還望王爺海涵。”
在場的隻有敦羅王一個王爺,聽聲音也能記著人。餘嫻稍探出頭來,悄悄打量,卻不慎被敦羅王捕捉,一雙鷹眸猛地盯住她,她嚇了一跳,忘了移開眼,心道這人長得是真凶啊。
“這就是弟妹嗎?”敦羅王和祁國公最大的區彆便是,後者是笑麵虎,前者卻是凶閻羅,看著並非善類,實則耿直,此時一拍後腦勺,訝然道:“我說怎麼眼熟!好像是同吾兒相看過呢!我家王妃聽聞她定親,還說若不是許了人,她也想過讓吾兒下聘!結果就是嫁給你嘛!想起來了……我還吃過你的喜酒!誒,我可不是給餘宏光麵子,我是為了你才去的婚禮,當時你助我奪回巡防營的兵權……啊,這個事……”
真不會說話,當著彆人丈夫的麵提起這等往事,還把兵權大事大剌剌說出來。餘嫻險些沒笑出聲,難怪明明是個莽夫,蕭蔚卻滿臉提防,原是嘴在前邊飛,腦子在後頭追,再看蕭蔚的臉色,嗯,強顏歡笑。
“王爺是開朝功臣,軍功赫赫,當年龍池宴上兵權被釋,是陛下英勇神武的權衡之道。王爺心寬體胖,忠心耿耿,從未生過怨懟之心,如今千秋太平,仍堪大用,執掌巡防兵,也是眾望所歸,與下官並無乾係。”蕭蔚將話圓過一陣,一筆帶過,卻絕口不提敦羅王的兒子曾要向餘嫻提親的事。興許是無語吧,餘嫻心想。
不過從敦羅王的這番話中,也讓餘嫻好奇,蕭蔚為何在暗中幫敦羅王奪回兵權?起初餘嫻以為,敦羅王也是衝著玉匣來,如今一思量,難道恰好相反,是敦羅王那裡也有玉匣的線索,蕭蔚私下攀成敦羅王的親信,另有目的?
那頭敦羅王已經不再提這件事,招手示意蕭蔚一起去那邊玩一場搶球,趁著正午的日頭好,玩過這一場就該用午膳了。
蕭蔚看向餘嫻,有些無奈地與她分彆,後者頷首表示理解,女官領著她遠去,蕭蔚才收回眸,跟敦羅王去了人潮中心。
有新人加入,眾人都歡呼起來,再一看是被敦羅王誇上天的蕭蔚,好勝之心一起,不等他開口客套,立即拋起球丸開場。看來都被敦羅王的話激起了雄心,衝著揍他來的,蕭蔚搖頭一歎,所以說他真的很討厭敦羅王這樣直白的人,若不是為了玉匣的線索,簡直不想搭理他。敦羅王自己都曉得在朝事上隱身,怎麼淨給彆人拉仇恨。
隨便搶搶吧。剛打定主意,祁國公的聲音又傳進耳朵,“蕭蔚,你可彆拿朝堂上那幅圓滑狡詐的樣子,故意輸給我們啊!”
“諸位大人勇武,下官應付還來不及,怎有餘力故意輸了去?自當全力以赴。”蕭蔚順口答,可他是個堅決的人,饒是被看破心思,應了聲,打定主意不搶風頭,就絕不會搶。
更何況……他轉頭看向餘嫻那方,女官牽引著她,繞場緩行,隻瞧背影也曉得她專注於腳下,是不會抬眸望他一眼的。再意氣風發,從武將手裡奪下球,她又瞧不見。
“蕭蔚!”敦羅王見他心不在焉就來氣,從前說他心狠手辣,從不被俗事所擾,如今成了親,眼珠子都快戳到人家身上了,女子香真有那麼勾人麼?這讓自己剛誇過他的老臉往哪擱?思及此,敦羅王大聲道,“你若能從本王的手中搶得球丸,本王就將搶等奪下的二等彩賞賜給你!”
二等彩麼?碧水玉。蕭蔚緩緩回過頭,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眸微微發亮:“王爺當真?”
“當真!”敦羅王抬手截球,還不忘分神乜他,“一言九鼎!”
蕭蔚凝神屏氣,認真打量起場上局勢。他雖有健碩的身板,但跟武將比起來,還是差得太遠,更何況敦羅王有行軍作戰的經驗,搶球也講究作戰,要從他手中奪球,隻能鬥智。稍一瀏覽全局,幾名兒郎的優劣之勢儘收眼底,他在心中盤算一陣。好,碧水玉!
另一邊,餘嫻小心翼翼地盯著即行的冰麵,女官倒滑,扶著她的雙手,一點點牽引,問她感覺如何。
“很奇妙呢。”微風從耳側拂過,有些冰冷,但餘嫻隻覺得歡喜,她頭一次“腳踏實地”地“行走”,感覺自己像塊被拖拉的冰豆腐,身子僵硬,直挺挺的。
女官引導她,“冰鞋下的刀刃光滑無塵,與冰麵接觸,少有摩擦,便能如星馳般疾行。夫人儘管傾身抬腳,直行試試,放鬆一些。”
鼓足勇氣,餘嫻學著她的模樣控製身體,傾身向前,竟然真的滑出了一兩步的距離,隻是控製不好身體的平衡,剛滑了兩步便歪了,還好被女官扶住,“好驚險!”
“這就驚險啦?”
身側,梁紹清的聲音穿進耳中,餘嫻聽見了卻不敢回頭看,隻仔細盯著腳下,用餘光稍微打量。
隱約可見他正雙手背後,一邊倒滑,一邊將一隻腳跟著地,用鞋下鐵刃一角擦著冰麵,恣意擺動著那隻腳,迅速倒退,在冰麵上留下偌大的一浪浪波紋。
女官告訴她,“這個很難,通常在宮中舉辦冰嬉遊藝時,會有專人表演。”
餘嫻不打算一步登天,專注腳下。梁紹清卻又倒了回來,湊到她身邊,用極緩的速度與她並肩,“小娘子,你這樣學太慢了,冰嬉就是要膽子大才行啊,如此烏龜爬山似的小心,要猴年馬月才學得會呀?不如我來教你吧!”
“不必了。”餘嫻心道這人管得真寬,“梁小姐不是在那邊搶球嗎?”
“啊,我才不和臭烘烘的男人們紮堆呢,也就是方才瞧見你,才奪了彩球,想送你來著,之後就沒和他們玩了。”梁紹清不談這個,想找些話說,便提起她的家事來,“聽聞你阿爹向陛下請旨,要把你二哥送去戍邊了?他何時走,需要我找人隨行,幫你保護他嗎?或者,叮囑一番那邊我爹的舊相識,照顧照顧?”
餘嫻沉吟,想起蕭蔚的話,低聲道,“我二哥等過完年才走。此番本就是為了讓他受苦,收斂性子,不必照看。”
梁紹清笑顏如花,“哦……又是你夫君的主意吧。你這個夫君呀,真是聰明,我也很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