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目睹那幕的人,皆有如此錯覺,但對方可是沈白休,騙走了妖族一堆寶物的賊人。
“依我看,他就是撿了個漏!”
“非也,雖說貔貅古怪變小,但潛在危險不容小覷,我看沈白休出手果決,麵容不見懼色與惑然,多半真如先生所言,貔貅古怪與他有關。”
“說起來,當年沈白休騙走的就是財寶,而巧的是,貔貅吸取的就是財寶之力,或許他此舉與貔貅有關呢。”
眾人驚愕,確實太巧了。
“聽說沈白休在修真界,也四處掠奪寶物,直到最近才收斂,隨後馬不停蹄來到了咱們妖界,正巧,趕上了貔貅逃出來作惡的節骨眼,細思極恐啊.......”
一人臉色微變:“你是說他是罪魁禍首,背後放出貔貅之人!”
“蠢鈍,倘若是他,敢那麼大張旗鼓出現嗎,他分明是阻止貔貅作惡的那個!”話落,氣憤的狐妖頓了頓,緩緩說出自己的結論。
“世上沒有那麼巧的事,以我猜測,沈白休四處斂財,其實就是為了在昨夜,孤注一擲對付貔貅!”
酒樓內嘩然一片。
這是他們從未有過的思路。
“不對,且不說沈白休用何手段,他斂財多年,如何早早得知,貔貅昨夜會出塔作惡呢?”
狐妖高深莫測道:“彆忘了,他可是仙尊的弟子,仙尊會推演算命數,沈白休多半繼承了他的衣缽。”
說書先生低咳了聲:“正是,我也有此猜測。”
說話先生拍案道:“其實答案很簡單,當年沈白休用推演之術,察覺貔貅之禍,無奈天機不可泄露,他無法告知旁人,隻有自行斂財,默默積攢與貔貅對抗的力量。”
眾人啞然。
這簡直不可思議。
沈白休背負了多年罵名,辱沒,竟是為了他們妖族大義忍辱負重?
“他真是這樣的人嗎。”還是有人不敢相信。
說話先生歎口氣:“彆忘了,他是仙尊愛徒,咱們妖皇的小師弟啊!倘若真是個卑劣不堪,貪財好色之徒,仙尊慧眼,怎會容他拜入門中!”
一片沉寂。
是啊,不相信沈白休,還不相信仙尊和妖皇嗎。
一聲低歎。
沉靜良久的酒樓,有人輕聲道:“難不成,真是我們誤解他了......”
“倘若如此,他多年在黑夜中獨行,何等困苦,真正的孤勇者啊!”
一群揮舞狼牙棒的小狼妖,聽的眼淚汪汪。
那人,原來是菩薩心腸啊......
不知自己快封聖的朝歲,連打了幾個噴嚏,拿出了提前備好的芥子。
貔貅不在,幾人無需裝了。
妖時醉問起來:“小師弟,我宮裡的玉珠寶石全部變成石頭,妖庫都空了,貔貅吸走的財源去哪了。”
當年,若非大師兄將貔貅體內的財源打出,恢複了大量財物,他窮到要帶妖族攻打其他界了。
如今一夜之間,繁華玉京成為最窮的都城,妖庫沒了,財源也不在貔貅體內,他得知道去哪了,能追回多少。
“在這,”朝歲指向手中芥子,“這是師尊給我的芥子法器,裡麵空間很大,昨夜,我就是用它吸走了貔貅的財源。”
江葉驊:“如此簡單,隻要把財源散出,就能複原大多財寶。”
朝歲搖頭:“這芥子有個毛病,準進不準出,隻有裡麵的空間完全填滿,才能打開。”
江葉驊驚愕:“那怎麼辦。”
身為宗主,他完全能理解妖時醉的痛心。
“彆急,現在芥子已經有三分之一的財源,隻要再往裡麵注入三分之二,就能打開了,”朝
歲將芥子放在玉桌中間,沉吟道,
“當務之急,大家一起齊心協力,找來更多的靈石給我,我來打開芥子。”
“好!”江葉驊立即拍案起身。
妖時醉掀起眼皮:“好什麼。”
江葉驊慷慨道:“三師兄放心,我青陽宗還有最後一條靈礦,可以先給你湊來投入芥子法器,等法器盈滿打開,再還給我就是了。”
麵對如此真摯的情誼,妖時醉臉上不見半點感動,他歪頭看向江葉草,指指腦袋。
“五師弟平日費心不少吧。”
江葉草淺笑:“還好,”
妖時醉撚起芥子,拋給了臉不紅心不跳的朝歲:“行了,小師弟你這算盤,打的我頭都疼了。”
小師弟現在蔫壞蔫壞的,還想忽悠他繼續讚助財寶呢。
隻怕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朝歲感受著靈海的充沛炁源,唇角溢出點兒笑。
解釋給了,信不信就不管了。
反正他不還,也還不了。
幾人圍坐的不遠處,嬴辛站在遊廊間,無聲注視著朝歲,表情露出絲絲疑惑。
他還是第一次瞧見對方如此愉悅。
慕綿月摘了幾朵海棠來找師尊慕千秋,走在廊間,一抬頭,看到了倚在朱紅廊柱的身影。
少年穿著玄袍,腰間掛著香囊,修長手指捏了片楓葉,烏黑的頭發被青色發帶綁在腦後,察覺她的視線,側過了臉。
風撩起了少年幾縷長發,露出漆黑的眼。
慕綿月頓在原地,隻淺淺一瞥,少年臉上沒有表情,繼續旁若無人地看向不遠處。
她目光跟著過去,發現師尊的身影還有幾位師叔。
拜師不到兩日,慕綿月分辨不清誰是誰,她跟著看了會,發現黑眸在看誰後,美麗稚氣的臉蛋,忍不住露出笑來。
“你在看青衣師叔?”
慕綿月梨渦甜笑道:“青衣師叔真好看。”
話落,她察覺少年臉上有了神色,長長的睫毛低垂,哼一聲,嘴角彎起的弧度說不出是嘲諷還是其他。
嬴辛正要開口,忽地看了她一眼,帶著意味不明的探究。
玉桌邊沒人穿著青衣,朝歲這會,穿的是靛藍長袍。
“你說的青衣,是他嗎?”嬴辛指去。
慕綿月頷首:“是啊。”
她說完,發現嬴辛眼神瞬變,緊緊盯著她,那雙漆黑的瞳,陡然生出一種攝人心魄的壓迫感。
“他長什麼模樣的。”
慕綿月莫名有些怕,她捏緊海棠花,縮著腦袋小聲道:“就是青衣烏發,綁著紅綢發帶,眉眼很漂亮,腳邊有朵搖曳的蓮花啊。”
嬴辛指尖猛地嵌入楓葉,長睫微微戰栗,低垂了下來。
......是夢境裡的樣子。
慕綿月說著,欲言又止地指向嬴辛,問出了看到第一眼就有的疑惑,“師兄,你心口為何有個種子。”
這話宛如平地驚雷,在嬴辛耳邊炸開。
他垂下眸,望著麵前嬌小的女孩,眼眸深處,流露出一絲極其森冷的情緒。
慕綿月不知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陡然間,感受到一股陰冷,侵入了皮膚,好像要鑽進血肉裡。
她瑟縮的握緊海棠花,想要告辭,眼前一片陰影灑下。
嬴辛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大的綿月險些落淚,她被迫抬起臉,一雙眼眸在黑眸注視下微微顫動。
嬴辛盯著那雙眼睛。
很快,在極端的恐懼下,女孩眼眸多了一對瞳孔。
是重瞳。
傳說中的瞳眼之一,相傳能看透任何東西,即便隱藏得再深。
綿月嬌小的身軀整個都在發抖,視線中,少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裡的冰冷漠然,讓人不由自主的恐懼。
有那麼瞬間,綿月感覺他要殺了自己。
但少年瞥了眼不遠處,最後垂下鴉羽似的睫毛,捏指近唇,不知是警告還是詛咒,低念道:“噓,不要告訴任何人,不然你這雙眼睛會消失,知道嗎。”
這聲音落下,綿月腦海仿佛湧入了極度恐懼的東西,她牢牢記住這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隨後好似過了許久,綿月睜開眼,茫然地看著廊下玄衣少年。
不知發生了何事,記憶好像缺了一部分。
“你的花掉了,”麵前少年淺笑,睜著烏潤的眼眸,拾起地上的海棠遞給她。
恍然記得她剛走過來,準備找師尊,不知怎麼花就掉了,綿月不好意思的撓撓發絲,道謝接過,隨後近乎本能的沒有停留,飛快跑開了。
嬴辛看著嬌小的背影遠去,臉上笑意淡去,變得漠然,半晌他視線穿過楓枝紅葉,落在一個樹下的清瘦身影。
朝歲發現女主跑來,回了下頭,正巧透過半遮的枝葉,看到了廊下的注視。
想到昨夜相助,朝歲正打算朝人笑笑,少年鴉睫一垂,飛快地移開了視線,動作帶著躲避的意思。
朝歲神色莫名。
怎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