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江羽騫才從喉嚨裡悶出一句話,“晚上看電影嗎?”
周皓愣了幾秒,反應過來後罵了他一句,“你神經病啊!”
“濱江一號的那個房子,我沒賣,我昨天過去,把家裡裡裡外外都掃了一遍,還買了兩盆吊蘭。”江羽騫緊接著從羽絨服的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這是家裡的鑰匙。”
周皓沒有去接,他把羽絨服上上下下的口袋都摸了個遍,試圖摸出一根煙來。後來,他才清醒了思維:孫奕文為了讓他戒煙,不準他把煙盒放在身上。
“操!”沒有摸到煙,周皓爆了句粗口。
江羽騫的手依然伸在那裡,維持一個姿勢不變,鑰匙還在他的手裡。
家裡的鑰匙……家裡的……
他怎麼有臉說得出來?本來好好的一個家,他非得瞎折騰,把家折騰沒了,把人折騰走了。他這才想起來了,哦,原來他倆以前還有個家。
冬天的夜晚,所有的情感都被凍結住了。周皓這會兒唯一的想法就是:憑什麼他江羽騫說什麼就是什麼?憑什麼好事都讓他江羽騫占儘了?我偏偏不要讓他如願。
此刻的周皓,又成了童年裡的,那個偏執的小孩。
“那是你的家!關我屁事!”周皓嘲諷地說。
江羽騫的手緩緩收回,鑰匙重新落回他的口袋裡,他抬起晦暗的眸子看著周皓,“對不起……”
“你可彆這樣,你沒對不起我,咱倆誰也沒欠誰的。”周皓看見了少年凍僵的鼻頭,“回去吧,晚上怪冷的。”
江羽騫眼皮喪氣地垂下,“我送你回去。”
“沒那個必要,我自己會走。”
周皓跺了跺僵硬的腳,朝地鐵站方向走去,江羽騫還像個影子似的,緊緊跟著。
人流湧動的地鐵站,周皓隨著大波人一齊擠進了地鐵裡。大家的衣服都十分厚實,這會兒人又多,周皓被人擠到了扶手柱旁,前胸後背都是緊緊相貼的人。他甚至都騰不出手來抓扶手柱。
很快,他的背後突然空了,然後又突然被填滿了。周皓艱難地扭過頭,才發現原來江羽騫不知何時也跟到了地鐵裡。不僅如此,這人的前胸緊緊挨著自己的後背。
到站了,由於慣性,擠成肉醬的人群全都往前衝。慌亂之間,江羽騫順勢摟住了周皓,臉上看不出情緒,淡淡地說了句,“小心點。”
周皓拂開了身上的兩條胳膊,筆直站立。剛才那站是火車站,下去了一大波人,這會兒人群疏鬆開,大家得到了各自喘-息的空間。
此時,扶手柱一圈,就剩下他們兩人。
影子間的追逐遊戲,江羽騫又把它搬到了手上。他的手總是與周皓的手隻隔一寸的距離,隻要周皓的手動一下,他即刻也會動一下。偶爾,動的節奏不對,他的手會碰到周皓的手。
說不清,是不是故意的。
“很好玩嗎?”周皓抽回手,插進口袋。
江羽騫的笑意偷偷抿在嘴裡,就是不說話,眉眼的輪廓漸漸暈染開。周皓透過麵前的這張俊臉,想起了初遇時候的夏天傍晚。
日頭西移,悶熱的空氣裡隱約起了點晚風。江羽騫穿著一身白體恤牛仔褲,滿臉不耐煩地問他,多少錢?
真是個乾乾淨淨的男孩子啊。
那時候的周皓,滿腔自信地認為,這個乾乾淨淨的男孩會是他的。而他們,也將成為最親最親相依為命的人。
那個時候,自信過了頭,他絕對沒有想到他倆最後會以這種結局收場。
想著想著,地鐵到了閔臨站,周皓回過神來下了地鐵,江羽騫也跟了下去。
郊區的人流沒有市區大,由於又是這麼冷的天,路上並沒有多少人。晚上周圍還挺安靜,周皓能清楚聽見背後如影隨形的腳步聲。
終於,周皓轉過頭,板著臉說:“彆跟著我了,趕緊回去!”
江羽騫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死死跟著他?更不明白,這麼無休無止的跟蹤到底有什麼意義?其實,他心裡還有一樁更不明白的事兒——
“如果那次,那個電話打成功了,咱倆……還會這樣嗎?”
江羽騫不甘心,他最終還是紅著眼睛問了出來。
周皓努力地眨眨眼睛,笑了笑,“我不知道。”轉身的瞬間,周皓的眼圈也紅了。
回到家,孫奕文還沒回來,他找到了通訊錄上的“文文”,想打過去,猶豫了好久,卻沒打。
許多事,不如就求個糊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