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隻手蒙上了他的雙眼,“彆看”。
周皓挪開了那隻手,坐了起來,把手裡剩下半截的煙遞給江羽騫,“把它抽完。”
江羽騫接了過來,吸了一口,眉頭緊鎖,嗆得直咳嗽。
周皓卻突然樂了,嘴裡嘀咕,“真沒用!”
江羽騫側過臉去看小瘋子,燈光照在小瘋子的臉上,亦正亦邪。他深吸了一口煙,撬開周皓的牙關,全部吐了進來,這下子周皓被嗆得連連咳嗽。
“誰沒用?”江羽騫笑問。
周皓悶哼著不說話了。
那支剩下半截的煙頭,最終還是被懟進了煙缸裡。周皓被江羽騫拖拽去了衛生間,兩人一起衝了個澡,把身上的汗漬粘稠物衝洗掉了。
坐在床頭,江羽騫給周皓擦頭發,柔軟的毛巾整個包裹住小瘋子的頭。江羽騫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搓揉著毛巾下的頭發。
周皓拿起手機,才發現手機上有好幾通來自孫奕文的未接電話。打開微信,又跳出了無數條語音信息。
他的指尖擱在屏幕上,就是不點開那個對話框。
江羽騫的手頓住,眼睛裡隻見得到那個備注——“文文”。手背青筋凸現,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手上的勁兒倏地重了。
周皓“嘶”了一聲,抬眼瞅著身側的人。
又是這副無辜無害的眼神!讓你半點氣都不忍心衝他吼。江羽騫的眼睛瞬間黯淡下去,喉嚨裡一句話都不想說。
他不想說,周皓偏要他說。
“江羽騫,你扯到我頭發了。”
良久,江羽騫才從喉嚨深處憋出一句話,“你以前……給我怎麼備注的?”
周皓咧開嘴角僵硬地笑了笑,視線重又落回到手機屏幕上,然後,他點進了對話框,一一點開了那些語音消息。
“老周,對不起。”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我給你做雞蛋餅。”
“兩隻胖家夥想你了。”
……
周皓聽完了所有,胸口悶悶地喘著氣,“騙子!”
漸漸的,怒氣消失了,轉而被一種難言的靜默取代,小瘋子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孫奕文背著他見男人,他背著孫奕文跟男人上床,他倆之間,到底誰更可惡?還是,哪一個都不可惡,哪一個都很可憐。
“我回去了。”說完,周皓就開始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剛穿好毛衣,就差再套件外套了。
江羽騫再也受不了無聲的刺激了,這人把他當什麼了!炮-友嗎?爽完提起褲子就走。走去哪兒?走回小情人那裡。
他鉗製住小瘋子的雙手,把他重又壓在了床上。
眼睛中的凶獸終於跳了出來,他猩紅著眼,質問周皓:“你把我當什麼了!?說話!”
周皓當即就是一腳踹,掙脫了出來,套上了最外麵的羽絨服。
“你到底當我是什麼!?”江羽騫還不死心。
摸住門把手的周皓,轉過身,麵無表情地說:“咱倆還能是什麼?就你想的那樣。”
周皓拉開門,走了出去。
大城市的冬風刮起來就是漫天遍地,滲進皮膚裡、血液裡,整個身體都在為它顫抖。周皓裹緊身上的羽絨服,走去了地鐵站。
地鐵到了閔臨站,還是昨天那個位置,那個彈吉他的男青年還在。周皓摸摸衣兜,裡麵剩下兩百塊,他一齊全丟進了吉他盒裡。
男青年已經不記得周皓是誰了,每天的人來人往,誰會記住一個萍水相逢的好心人。
這次,男青年為表示答謝,依然是執意要給周皓唱首歌。周皓沒有理由拒絕,他坦然接受了。
“你會彈什麼歌?”周皓問。
“你隨便點一首。”男青年不卑不亢地說。
周皓搓搓手,想了想,“再見二丁目,會嗎?”
男青年笑了笑,試了試麵前的麥克,猶如淙淙流水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隨之就是男青年用低啞的煙嗓拚湊起的粵語歌。
深沉、迷醉,大城市的冬天稍微暖了點。
“唱片店內,傳來異國歌謠
那種快樂,突然被我需要
不親切,至少不似,想你般奧妙
情和調,隨著懷緬,變得蕭條
原來過得很快樂,隻我一人未發覺
……”
一曲歌罷,周皓道了聲“謝謝”,然後不再留戀地走進滾滾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