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家門,嚴明也感覺出了二人之間奇怪的氣氛,剛才他沒好問,現在天時地利,他才開了口,“你跟你家那位是不是吵架了啊?”
周皓舔舔嘴唇,最近天乾,他有點不適應,“沒有啊。”
“蒙我呢!我看得出來,那小子情緒不太高漲。”
周皓側頭看著嚴明,打馬虎眼笑笑,“很明顯嗎?”
“反正不太正常。”
“咳,就是小吵小鬨,沒幾天就好了。彆說我了,江老師怎麼就突然有對象了?”
街道的車輛並不多,偶爾才會碰到一兩聲汽車鳴笛。月色如水,兩人之間沉靜得也像水。
“前天,我沒忍住,跟他表明了心意。第二天,他就帶著女朋友回來了,他照常讓我幫他整理資料,照常吃我做的飯,就是一句不提他的新女友。你說他可不可怕?”
周皓明白,嚴明自導自演地持續了三年的暗戀,全然破碎了。他可以想象,這人沉靜如水的麵容下,心裡早已是一潭死水,上麵還漂浮著黑綠的浮萍。
“這種男人最可怕。”
嚴明扯開嘴角笑了笑,笑容很勉強。
“周皓,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一句話嗎?”
“什麼話?”
嚴明完全沉陷於自我的朦朧回憶,眼神模糊,“他曾經告訴我,奧斯維辛之後寫詩都是野蠻的。可是,凱爾泰斯也說過,奧斯維辛之後隻能寫奧斯維辛的詩。我應該去寫詩的,我為什麼要去受那個男人的影響。”
周皓聽得雲裡霧繞,淺顯地聽懂了一點。至於嚴明說的那什麼泰斯,他就壓根沒聽過。
“好,寫詩好!文藝青年就該看看書,寫寫詩。”周皓迎合得很從容,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曾說過,寫詩的文藝男青年最可怕了。
兩人在閔臨區的江邊轉了一圈,江水在路燈的映襯下,蒙了層淡淡的粼粼波光,遠處傳來嗚嗚的客輪聲。兩人立在江前,江風一吹,霎那間就連東南西北都不分了。
呆了一刻鐘,還是受不住春寒,周皓扭頭瞅瞅嚴明,“回去吧,有點冷。”
一刻鐘夠了,足夠嚴明用來剔除掉三年的是是非非。
回了家,孫奕文在逗兩隻小家夥,見他們回來,連頭都沒轉。周皓走了過去,故意找話茬,“你碗洗了嗎?”
孫奕文的視線依然是沉默的,“洗好了。”
擰巴了這麼久的矛盾,周皓終於忍不住了,他一把拽起孫奕文,“你到底在鬨什麼?有什麼事,你跟我說。一個人扛不住,你還有我,兩個人再扛不住,那大家都去死好了!”
嚴明趕緊過來拉住周皓,嘴裡不停勸著,“大晚上的,火氣彆這麼衝。”
周皓甩開嚴明,把孫奕文往臥室裡揪,隻聽得“砰”地一聲,嚴明就被隔在了門外。
孫奕文終於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沉默樣兒,他眼圈犯了紅,“老周,這個世界上,為什麼總有那麼多壞人?”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周皓的心還是軟了下來,他這輩子最怕乾淨的男孩哭。
“哭什麼哭!不理那些壞人就是了!”
孫奕文從床上爬起來站住腳,兩人的眼睛離得很近,兩人的痛苦磨難,彼此都看得一清二楚。
“老周,等咱們六月份畢業,咱倆就離開a市。”孫奕文又說。
“好。”
一掃剛才的陰霾情緒,此刻的周皓比誰都開心,他跟文文要去另一個城市重新開始,重新安家了。
臥室門打開後,兩人似乎就達成了和解。嚴明大氣沒敢喘一聲,敢情人家兩人已經嬉嬉笑笑地在逗小貓了。
“把小貓也帶過去,哎呀,它們會不會水土不服啊?”孫奕文自說自話。
周皓敲了一下他的頭,“想什麼呢?它們就吃喝睡,都快懶成精了,哪還分得清這水土是不是閔臨區的水土啊。”
“也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