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騫知道周皓的惶惑,無非就是:我隻是小小的騙了你,你為什麼半點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給我?
“你不明白什麼?”江羽騫好笑地問。
周皓抬起頭,試圖從對方的眼神裡捕捉到愛意,但是沒有,除了千裡寒冰,他什麼都沒看到。理虧的他,依然沉默不語。
“你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天,咱倆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我居然半點情分都不講?”江羽騫說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你當真以為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啊?”江羽騫步步緊逼。
周皓的眼神變得猩紅,變得瘋魔,他恨不得跳上去毀掉那張嘴。
江羽騫譏笑出來,“即便你沒騙我,我也不會跟你這種人在一起。”
我這種人?我是哪種人啊?周皓在心裡呆呆地想了想。
想了一會兒,他還是沒想明白,他像以前那樣,撲上去拳打腳踢,他希望江羽騫立馬生氣,然後把他拎到床上去。這樣什麼深仇大恨都沒了。
可是,江羽騫隻是一昧地推他,躲閃他。
“上次半夜裡去醫院,你知道我去找過誰嗎?”江羽騫心平氣和地回憶,沒見周皓的反應,他又繼續殘忍說道,“我去找過程子旭,我讓他跟我交往,他說考慮考慮。”
江羽騫突然笑了,“傻皓皓,你看,沒有騙局,我也沒打算跟你在一起。”
果然,他的話成功了。周皓放棄了糾纏抵抗,鬆開了握在那人臂膀上的手……
其實他可以不必理睬周皓,轉身離開就行;其實這些傷人的話,是可以不說的。但他就想看看麵前人不堪一擊的落魄樣兒。
江羽騫最後睨了眼可憐人,扭頭離開了。
周皓癱倚在玄關處的牆角,腦海裡全是那人最後的話——
“傻皓皓,你看,沒有騙局,我也沒打算跟你在一起……”
周皓揩了把汗,手裡轉著籃球,“我回宿舍衝個澡,馬上下來換你。”
大概半個小時後,周皓就一身清爽的下來了,白色體恤,大褲衩,還抱了把室友拜托他拿去賣的舊吉他。兩人站著說了幾句,嚴明就回去了。
差不多快六點了,日頭西移,白日裡的驕陽也變得柔和起來,遠處天邊是一片暖紅的餘暉。臨近晚上,這會兒也起了點風,吹在身上格外愜意。
周皓坐在小板凳上,瞅著來來往往的同學們。
他其實長得挺帥,但並不是時下流行的那種韓式花美男,他屬於濃眉大眼那一類,長相十分周正。
周皓這會兒隨意撥弄吉他的姿勢,酷酷的,臉上又是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把小姑娘們迷得一愣一愣的。為了能跟他套上幾句話,有幾個女生特地蹲身下來,詢問那些東西的價格。都沒過半小時,那些瓶瓶罐罐就都賣得差不多了。
大概數了數,這麼點功夫賺了一百塊。等嚴明回來,他倆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去了。今天一天的活兒算是乾完了。
攤位還剩了些沒賣出去的臉盆和衣架,周皓把這些擺放得稀稀落落的東西齊整地摞在一處。那把木吉他就隨意擱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突然,“嘭嗒”一聲,吉他摔了下來,琴頭直接就給摔斷了,幾根弦鬆鬆垮垮地散落著。
周皓稍微側過身子,撿起“斷頭”吉他,心裡不由地一股氣上來。
“對不起。”清冽的聲音自上而下傳來。
周皓抬頭——
軟順服帖的劉海輕輕地搭在前額,眼睛很漂亮,帶著絲絲疏離,鼻梁很高挺,唇角微微有點上翹,屬於薄幸的麵相;他穿著白色t恤,外麵套了件紅格子襯衫,下麵是藍色牛仔褲,腳下是運動鞋。
整個人都逆著光,說不出的清新乾淨。與他記憶中的,南方的潮濕臟亂完全不一樣。
“多少錢?我賠給你。”
男生被周皓的無理打量看得極不自在,他隻想趕緊用錢解決掉這一麻煩。
“你叫什麼名字?”周皓問。
“多少錢?”
“你告我名字,這吉他就不用賠了。”
男生沒理周皓,直接從褲兜的錢包裡掏了兩千塊給他。
周皓伸手接過錢,還想繼續再問他幾句,那男生轉身就走了。數了數手裡的錢,周皓扣下了一千五,其餘五百留給室友,就當作賣吉他的錢。
有緣總會再見,沒多久,周皓就知道了那人的名字——江羽騫,經濟係大一新生。其實他壓根沒刻意去打聽,隻是學校的論壇上鋪天蓋地全是這人的消息,還附了不少抓拍的照片。
後來,直到江羽騫大學畢業,他都一直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甭管走到哪兒,隻要提到“江羽騫”的名字,就會有人趕緊接嘴,“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個經濟係的高材生嘛,還是校草呢。”
兩人除了那次偶然的小摩擦,之後有一個月裡,周皓光知道那人的名兒,走哪兒都沒再碰到過一次。他倆一個臨床院,一個商學院,又不是同級,真的很難有機會碰麵。
後來,學校體育館裡辦了場籃球賽,各個院係之間互相pk,周皓這才第二次碰到了江羽騫。那人穿著白色球衣球褲,衣服上是數字“7”。那場比賽的中間過程,周皓已經記不太清了,隻知道最後是商學院贏了。
比賽結束後,周皓借著吉他的事兒,攔住了江羽騫。
“上次那吉他的事兒,咱倆還沒算清呢。”
江羽騫用脖子上的毛巾,揩了揩額頭的汗。兩人離得很近,周皓卻連一點汗臭味都沒聞見,這人男生真是出乎意料的乾淨。
“還差多少錢?”
傻子都看得出來,那把吉他值不了幾個錢。江羽騫明知這人在故意訛錢,但並不戳破,因為他懶得費口舌。
周皓莫名其妙地問了句,“你怎麼總穿白色的衣服?”第一次見他是白體恤,這一次又是白球衣。
江羽騫明顯不耐煩了,“這不關你的事吧。”
“得了,你請我吃頓飯,吉他的事兒咱倆就算了。”
江羽騫那時候才多大?剛上大學,也就18歲,他一定沒料到周皓在今後的三年裡,會無孔不入地滲透到他的生活裡,不然那一頓飯他倆必然吃不成。
也沒吃得多奢華,就在附近的披薩店簡單地吃了一頓,不過從那之後,周皓跟這人的交集愈來愈多。
大多都是故意的,比如會突然出現在江羽騫的課堂上,再比如總是無緣無故的出現在他家門口。江羽騫不住校,每天晚上八點鐘從學校回去,周皓掐準了點,總是出現的一分一秒都不差。
頭幾次,江羽騫隻是視而不見,後來實在沒忍住,他就怒問起這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周皓痞笑,“我能搞什麼名堂?想跟你搞對象唄。”
“神經病!”
後來事情的發展愈加誇張,周皓也不知從哪兒得來了那人的電話,總是發些黃段子給他,要不就是發些肉麻的騷擾短信。江羽騫一連換了好幾個手機號,還是免不了這些騷擾。
事情的轉機,是三個月後,那天江羽騫喝酒了酒,從出租車上下來。那時已經晚上11點了,也就是說周皓傻不拉幾地在寒風裡等了他幾個小時。
人都有陰暗麵,更何況是周皓這樣打小就活在陰暗裡的人。他趁著江羽騫醉酒,把他帶到了附近的快捷酒店。進了門,周皓上下摸索,撩了好大一把火。江羽騫醉得暈頭轉向,根本看不清眼前人是誰。
兩人不知覺地滾到了白色床單上,都是第一次,動作都比較生澀。周皓很緊張,連脫衣服的手都顫抖著,江羽騫逮住他的臉,就開始一頓強吻。口舌交纏的味道,周皓現在還記得。那是最初最初的美好,他這輩子就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