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南歸拒絕了,“咱們去錢三家看看。”
不管成與不成,都要去看看再說。
錢三家大門依舊緊閉,而且聽鄰居說,好像有兩天沒回來的樣子——
“整天跟那狐狸精廝混,早晚會死在那女的身上。”
鄰居阿姨沒好氣地埋怨,下一秒就臉色尷尬的離開了。
誰讓她口中的狐狸精出現了呢。
說人壞話被抓了現行,總是尷尬的,畢竟老阿姨也要臉。
“小泉,她竟然誇我是狐狸精。”
李智信聽到這話覺得牙疼,那是誇你嗎?在罵人好嘛。
但有些人就是古古怪怪,你永遠想不透她在想些什麼。
李智信正要說話,忽然間被雁南歸一把拽到身後,“彆對我的人下手,不然我可不客氣。”
李智信:“……”啥意思?
錢三泉也不解,倒是那狐狸精笑了笑,“哎呀小姑娘你在胡說什麼呢,你來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雁南歸看著那伸過來的手。
毛茸茸的留著長長的指甲,在老城區路燈下反射出泠泠的光。
她二話不說丟出去一個平安符。
焦糊的味道彌漫開來,李智信這才反應過來——
妖,妖精!
這真的是個狐狸精!
看著那化成本體逃跑的紅皮狐狸,李智信忽然間想起一句話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可為什麼錢三泉似乎一點不慌張?
他下意識的問道:“你本來就知道她不是人?”
錢三泉笑了起來,“是不是人重要嗎?”
對他來說,人比妖可怕多了。
錢三泉家很亂。
老城區裡的房
子有的蓋成了幾層高的小樓,對外出租收入不菲。
但他家這棟破房子,還是那老式的二層小樓。
雁南歸進去後就發現,客廳原本該好端端陳放著的遺照,被人破壞了。
整個相框被人用黑紙蒙上。
不見天日。
這個詞出現在腦海中時,雁南歸愣了下。
錢三泉和家裡有仇?
“聽說過錢家被詛咒的事?”錢三泉半點沒有招呼客人的自覺性,熱水泡麵自顧地忙活著,連杯水都沒給雁南歸他們倒。
李智信看雁南歸神色,小心開口,“聽說了,你大哥被人砍去雙手後來自縊身亡,你二哥半夜去遊湖落水而亡。”
“還有呢?”
“還有,你父母聽了鄰居的勸說,去尋找大師,結果跌落山崖死不見屍。”
“好一個死不見屍。”錢三泉笑了起來,“既然不見屍身,你怎麼就肯定,他們死了呢?”
錢三泉模樣周正,說這話時笑著露出一口牙齒,顯得格外陰森。
李智信嚇得後退兩步,不小心碰到了那陳放著的遺照相框。
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材質的,冷冰冰的透心涼。
嚇得他狼狽逃竄,躲到雁南歸身後這才覺得安全了幾分。
“怕什麼,他們又不敢找你們麻煩。”錢三泉一臉嫌棄,“虧你還是個道士,這麼膽小怎麼給人做水陸道場?”
“你懂什麼?”李智信忍不住解釋,“我業務能力雖然不行,但我口才好,我是乾銷售的。”
他指了指雁南歸,“大師她才是做業務,負責售後的!”
他們分工很明確的!
錢三泉聽到這話看向雁南歸,“我知道你,人家都說你是大師,要不你給我看看?不過我沒什麼錢,不知道你的卦金多少。”
雁南歸答應的爽快,“可以不要錢,不過我需要在你家裡找點東西。”
“隨便找,反正這些東西我也不打算要了。”錢三泉一臉的無所謂。
雁南歸仔細看他,“你父母早亡,有兄弟兩人,但也先後亡故。”
李智信聽到這話傻了眼,鄰居說錢三泉先死了兩個哥哥又死了父母,但父母早亡顯然是死在哥哥前麵啊。
難道說……
不知何時雁南歸已經走到那幾個遺照相框前,撕去了上麵蒙著的黑紙。
那是一對中年男女,兩人都笑吟吟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李智信覺得他們笑得一點不自然。
有點像是故意把嘴角上提,像滑稽取樂的小醜。
很假。
“他們和你也有點關係,這是你姑姑吧。他們還有個女兒,不過一直分彆,看起來應該是從小在國外生活。沒有親自撫養自己的女兒,反倒是帶大了你們兄弟三人,你這個姑姑原本決策沒錯,可惜後來變了本心。”
本該死了的兩人還活著。
所以錢家老兩口跌下山崖死不見屍,隻
是金蟬脫殼之計。
“被你二哥一塊錢賣掉的乾花炮製秘方工藝,其實是被他們拿走了,對嗎?”
哪有什麼被詛咒的錢家,隻是貪念而已。
“你們父母早年去世,為了不讓錢家乾花工藝失傳斷送滾滾財富,你姑姑兩口子做了你們的父母,護住你們兄弟三人。那時你大哥還小,即便是有技術在身,沒有長輩保護卻也很難護住錢家的秘方。”
可是錢家秘方實在是太賺錢了,賺錢到讓那個外人徹底喪失了良知。
“姑父設局誘你大哥沾染了賭癮,想要從你大哥那裡得到秘方。你大哥輸了輸得很慘,他要給對方一樣東西,要麼是錢家乾花的工藝秘方,要麼是他那雙手。”
結果,錢家老大寧願自斷雙手,也不願意交出秘方。
姑父的計劃失敗,又怕回頭被大侄子看出端倪,索性痛下下手。
失去了雙手的手藝人自縊而亡,腳下又放著一朵乾花。
很容易就能往都市怪談的方向上引導。
“一計不成你姑父就把目標放在你二哥身上,這次他沒故技重施,而是直接偷走了那工藝秘方,又對外宣傳是被你二哥被初戀迷惑,一塊錢賣掉。實際上的確是被迷惑了,人家千辛萬苦找來了你二哥的初戀女友,花重金請她演戲,你二哥自以為能舊情複燃,後來秘方工藝傳播出去,還以為是自己在床上做出了許諾。”
“渾渾噩噩全然不知落入陷阱之中,所謂的半夜遊湖隻怕是因為你姑父冒充初戀喊他出去,他以為初戀想不開覺得對不起他要自殺,實則是他的死期將至。”
翻了的小船困住了錢老二的逃生之路。
而那朵小船上的乾花,更是讓所有人都覺得錢家是被詛咒了。
連續死了兩個兒子,又是被詛咒,鄰居們可不是要幫忙出謀劃策?
而這時候正是他們金蟬脫殼的好時機。
“明明沒見屍首,本不該定性為跌落山崖而死,但有你兩位哥哥死在前麵,那兩朵乾花就成了他們死去的鐵證。”
雁南歸看著那麵帶笑容的兩口子,“換個身份重新生活,再加上你們錢家乾花秘方工藝早就被你二哥‘賣掉’,他們大可以靠著這門工藝吃飯甚至過上不錯的生活。”
這才是被詛咒的錢家的真相。
沒有什麼詛咒,隻是人心無止境的貪婪。
李智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當時警方肯定介入其中,但並沒有查出什麼線索。
隻能說錢家這位姑爺的犯罪策劃的幾乎沒有漏洞。
但他還有個問題不理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事,既然不是詛咒那你為什麼沒再乾這一行?”
錢三泉去做什麼文物修複師,那豈不是讓錢家的工藝徹底失傳?
泡麵已經悶好了,錢三泉卻沒什麼胃口吃。
他想起了大哥那血淋淋的雙手,想起二哥那肥胖了好幾圈幾乎辨認不出的模樣。
“如果能用這換回我大哥二哥的性命,
就算失傳又如何?”可並不能。
如果姑父早點說的話,他們難道真的會不給嗎?
他養育了他們十多年,為什麼絲毫不相信他們。
錢三泉不想再碰那所謂的獨門秘技,“我的父母早些年就是死在了這商戰中,對手為了競爭乾花市場,買通了人撞死他們。”
後來他的兩位哥哥又先後因為這乾花而死。
“這不就是那被詛咒的乾花嗎?”
看著一臉自嘲的錢三泉,雁南歸歎了口氣,“是那狐狸告訴你的吧。”
“是啊,她雖然不是人,但心比人善。”
“既然如此,那為何剛才我傷她時,你不加阻攔?如果說當時是阻攔不及,那為何事後不找我算賬呢?這麼識時務為俊傑,連句話都不願意幫她說的嗎?”
雁南歸接連的問題讓李智信反應過來——
這錢三泉與那狐狸精,竟然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哪有什麼狐妖善良啊,狗屁,都是糊弄人的。
被戳穿了的錢三泉一點不覺得尷尬,他無所謂的笑了笑,“你還真是敏銳,的確瞞不過你,她告訴我這些,是因為要我幫她辦一件事。”
錢三泉欠揍地聳了聳肩,“想知道是什麼事嗎?不過我不能告訴你。”
“這跟你在文物修複室失蹤有關吧。”雁南歸走到書櫃前,打開那積灰的書櫃,“你修複的文物,和這個狐狸的來曆有關。”
藍布皮的書冊裡麵,記錄著過去這麼多年錢家乾花的銷路。
每一筆都十分清楚。
雁南歸不緊不慢地翻看著,“你跟那個狐狸回到了過去,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