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寧打“幼稚”,正敲字時孟和夏忽然喊了聲: "小心!"</p>
葉嘉寧聽到聲音再抬頭已反應不及,被孟和夏往一邊扯過去。她被拽下凳子,還是沒躲過那杯潑過來的紅酒。</p>
突發的小意外引來半個宴會廳的注視,霍沉懶散等消息的神態淡下來,手機揣進兜裡從沙發起身,冷淡著一張臉走過來。</p>
"對不起對不起!"差點摔跤的年輕女人扶著吧台站穩,手足無措地道歉, “我不小心踩到裙子被絆了一下,你沒事吧?"</p>
灑了一杯酒而已,又不是丟來一塊磚,葉嘉寧倒是沒什麼事,隻是這條裙子算是廢了,紅酒液順著細膩的緞麵紋理下滑,酒紅色與乳白色碰撞出狼狽而濃豔的美感。</p>
她都沒來得及說一句話,霍沉已經走到跟前。</p>
他眉心微擰,眼底積壓不悅,走過來的冷沉氣場像卷著一場暴風雨,闖禍的女人察覺到危險立刻怯怯地往葉嘉寧身後躲,如一隻驚弓之鳥。</p>
葉嘉寧說了句: “沒事。”</p>
話音未落便被人打橫抱起。</p>
她腳邊一灘蜿蜒的紅酒液,眾目睽睽裡霍沉抱她走出來,怕她踩到酒要抱著走,自己的皮鞋從上麵碾過卻無所顧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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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還想查看她的腳,但頓了頓沒伸手去碰,問她: “傷到哪?”“沒傷到。”葉嘉寧說。</p>
灑點酒在宴會上再常見不過的小事,可滿會場的人往誰身上撞不行偏要撞葉嘉寧呢。藍暉岷簡直頭大,緊跟著霍沉趕過來,關切問: "葉小姐還好嗎?"</p>
“裙子弄臟了。”女人小心翼翼自責不已, "真的對不起,要不我賠你吧。你的裙子多少錢?"這時候關心什麼裙子,藍暉岷道: “裙子不打緊,人沒傷到就好。”</p>
葉嘉寧一句沒有還沒來得及說,霍沉冷峭地開口: “我帶她來你這,是讓她被人潑酒的?”</p>
藍暉岷心裡暗罵一句,往自己身上攬: “是我照顧不周。樓上有備用的禮服,澄敏你帶葉小</p>
姐去清理一下,換身乾淨衣服。"</p>
這種場合總是會準備幾件備用的禮服給客人,以應對突發狀況,藍太太心一直提著怕那位小霍爺發作,畢竟關於他的傳聞多少有些嚇人,這時才稍稍安下心來,上前去扶葉嘉寧: “葉小姐,隨我來吧。"</p>
等葉嘉寧被帶上樓,霍沉的視線才掃向吧台,那女人戰戰兢兢地,像是被嚇住了,霍沉嫌煩:"讓她滾。"</p>
藍總招手叫來人,手在女人肩後以得體不冒犯的方式往前輕推,嘴上說道: “彆這麼緊張。”一麵吩咐人, "帶這位女士去檢查一下有沒有受傷。"</p>
藍太太親自帶葉嘉寧到更衣室,兩個年輕的私人服務員圍在葉嘉寧身邊,幫她脫身上臟掉的裙子,藍太太又讓人去把所有禮服送過來,重視程度極高。</p>
她是女主人,宴會不少事都要她拿主意,一會就有兩個人來找,葉嘉寧沒覺得是什麼大事,需要幾個人大張旗鼓地圍著她,說: “你先去忙,我隨便換一條就行了。”</p>
她不矯情也不嬌氣,藍太太覺得跟她投緣,也就不客套,細細叮囑幾句便去忙彆的。</p>
葉嘉寧瘦,有時讓人覺得單薄,但脫下裙子後裹胸裡也有著漂亮的曲線,二十歲是一個分界帶,少女的乾淨與女性的成熟於此時迭代,在她身上融合成一種清新微澀的性感。</p>
她腳踩上扶手,低頭擦拭浸濕到身上的紅酒。那條腿有著無可挑剔的形狀,纖長白淨地襯在紅絲絨沙發上,如細膩羊脂玉。</p>
兩個女孩</p>
殷勤地就差上手服侍,葉嘉寧沒讓: “我怕癢,自己來就行了。”</p>
兩人乖乖站到一旁,一個細心地幫她遞東西,一個年級似乎不大,滿眼歆羨地望著她: “葉小姐身材真好,怪不得小霍爺喜歡。"</p>
這兩件事哪有什麼因果關係,霍沉也沒看過她身材。</p>
葉嘉寧說: “身材好才能喜歡嗎。”</p>
另一個捧來一件禮服: “你真不會說話。小霍爺喜歡葉小姐也不是單單因為她身材好啊。”說錯話的那個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p>
"葉小姐,這件可以嗎,跟您先前那條差不多。"葉嘉寧並不挑,看了一眼說可以。</p>
雖然是備用的禮服,一點都不隨便,典雅大方的V領長袖 ,升微帶褶皺的裙擺很有飄逸感,顏色材質與她那條相似,但不完全一樣,不知是什麼工藝,衣料在光下會反射出漂亮的珠光。</p>
她幫葉嘉寧拉好背後的拉鏈,又拿出一條黑色絲絨緞帶的choker: "這是配套的,我幫您戴上。"</p>
葉嘉寧沒怎麼戴過這東西,緞帶上串一顆光澤柔潤的珍珠,跟裙子風格吻合,她坐在椅子上任由對方幫她戴好,黑色絲絨緞帶環繞細白脖頸,有種優雅的小性感。</p>
換好衣服葉嘉寧就下樓了,地上都已被清理得毫無痕跡,宴會廳內衣香暨影,樂隊演奏著輕快歡愉的小提琴,一派其樂融融。</p>
霍沉斜靠吧台,剛才的小插曲已經掃了他的興致,他捏著隻空酒杯,不知道是不是剛才酒潑在她身上的那隻,在骨節分明的手指間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轉得彆人提心吊膽,他自己一臉的意興闌珊。</p>
藍暉岷站在他身旁說著什麼,他聽得不專心,見二樓有人下來,他眺去一眼。</p>
隻一眼,仿佛已入春的山林驟然起冰,翻山倒海地冰封住所有林木湖泊,青綠不再鳥聲儘滅,陰冷得令人窒息。</p>
葉嘉寧不得不頓住腳步。</p>
她從來沒看過霍沉那麼冷的神色,那麼陰沉的眼神,即便是起初把她當陌生人的時候。他身旁的藍暉岷顯然察覺到什麼,朝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看到的是葉嘉寧,更不明所以。</p>
霍沉麵沉如水,回手將把玩許久的紅酒杯放到吧台,抬腳朝葉嘉寧的方向走去。</p>
晶亮透明的水晶玻璃杯端端正正地豎立</p>
在台麵,在他走開的兩秒後,滾圓的杯肚緩緩掉落下來,沿著台麵咕嚕咕嚕滾到邊緣,半秒鐘後,一聲突兀而猛烈的脆響。</p>
藍暉岷在碎裂聲裡回頭,看到滿地的玻璃碎片,和台麵上靜靜而立的半截底托。那隻杯子從細長的杯莖中間折斷了。</p>
霍沉突然大變的樣子嚇到了很多人,紛紛躲閃開,他走到葉嘉寧麵前,驀地抬手捏住她脖頸。</p>
葉嘉寧在周圍的驚呼與倒吸冷氣中怔愣住,她脖子在他手掌裡顯得那麼細,那麼脆弱,那個瞬間她好像變成了被扼住咽喉摁進景觀池的商景煜。</p>
脖子上的緞帶被他抓住,硬生生地往下拽,霍沉的動作僵硬而粗暴,幾次把她弄疼。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動彈不得,隻能看著麵前霍沉陰冷到極致的臉,蹙眉。</p>
霍家那位小霍爺是個瘋子,陰晴不定,性情無常,發起瘋來親爹都不認,傳聞傳得要多真有多</p>
真,卻是第一次有人親眼目睹。</p>
整個大廳的人都被懾住不敢上前,藍暉岷從驚詫中迅速回神,這時候</p>
哪還顧得了上下級關係,疾步上前想拉開霍沉: "你要弄傷她了!"</p>
阻攔的手被甩開,藍暉岷倒退兩步才站穩,霍沉低喝的嗓音幾乎陰狠十: "滾開!"</p>
一片驚懼交加的死寂,葉嘉寧頭被迫仰起,水晶燈的光刺到她的眼。</p>
終於,那條choker不知是解開還是生生拽斷,被霍沉扯下來,短短的兩分鐘,漫長得如同冬日裡流動遲緩的河。</p>
他緊咬的牙關終於鬆開些,撫摸著葉嘉寧的脖子,劇烈起伏的呼吸裡,他看到那片細白脖頸上被他弄出的鮮紅印痕,那些痕跡像針。</p>
他猛地鬆開手,喉結滾動。</p>
藍太太和孟和夏急忙上前,把葉嘉寧往後拉了拉,保護性地擋在安全的地方,看向霍沉的眼神顯而易見的防備。</p>
葉嘉寧站在那裡,好半晌才找到聲音,看著霍沉: “你怎麼了?”</p>
那條黑色緞帶已經變形皺得不成樣子,被他用儘全力地攥在手裡。一道道怪異的目光圍著他,忌憚他,像在看一個瘋子。</p>
他神色變得很淡很淡,淡得失去溫度,失焦的眼神慢慢回複一種漠然的清明,那種漠然將他與周圍所有人劃開清晰分明的界限。</p>
他在葉嘉寧</p>
的視線裡後退了一步。</p>
移開眼,側臉被熾明燈光照得發白,像已經繃緊到極限的弦,在斷裂邊緣。嗓音像吞了沙礫,沒再看她,對藍暉岷說: "送她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