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裡的姨娘下人,平日裡的花銷都要指著月例,孟姨娘也不例外。
孟姨娘麵皮僵了僵,道:“府裡人多眼雜,那麼多雙眼睛看著,越是這個時候你越要裝裝樣子。私下底你做什麼都可以,莫要被人拿了把柄就成。姨娘也是為你好,怕你一時之氣壞了名聲,日後悔不當初。”
聽聽這說話的語氣,還真是苦口婆心。
再看這人的表情,誰不說是用心良苦。
正是這樣的苦口婆心,正是這樣的用心良苦,讓原主和自己的乳母都離了心,生生把自己弄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薑覓垂著眼皮,胸口起伏。
孟姨娘臉色漸漸緩和,底氣又生。這個孩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什麼樣的脾氣秉性她一清二楚。
她淩厲地看了子規一眼,示意子規退下。
子規沒動。
“大姑娘,姨娘有幾句話要和你私下說。”
“你說。”薑覓有些沒好氣。
孟姨娘又看了子規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好半天,薑覓好像才覺察出來,當下就甩了臉。“我知道姨娘是什麼意思,但是眼下我身邊沒有可用的人。月容那個不成事的,姨娘你千萬要替我看好了,莫要讓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給我添亂。”
“月容吵著要見你,被我勸住了。大姑娘你放心,姨娘一定會好好看著她,不會讓她給你添麻煩的。”
薑覓似是被安撫到,不鹹不淡地給了孟姨娘幾句好話。
一切看似如平常,但孟姨娘心裡卻莫名生出一絲不安。這種不安不知從何處起,尤其是那雙清澈無垢的眼睛碰到時越發明顯。
“姨娘,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這個時候還吃這麼多不太妥當?”
“怎麼會?姨娘不是怕你吃得多…”
“姨娘,你可知前幾日我做了一個什麼樣的夢?”
薑覓的聲音很輕,聽在孟姨娘的耳中卻有種驚心動魄之感。孟姨娘感覺自己的喉嚨發乾,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嘴上隻能順著薑覓的話問她做了什麼夢。
“我夢見我餓死了。”
忽然,燈花炸了一下。
孟姨娘頭皮一麻,不敢看薑覓的眼睛。
她若是此時抬頭,必能看到薑覓眼底的寒意。
“大姑娘又說胡話,你是侯府的嫡長女,怎麼可能會餓死?”
“是啊,我是侯府的嫡長女。”薑覓的聲音尖了幾分。“可是我知道有些人巴不得我死了,那樣她們就能住我的屋子,戴我的首飾花我的錢,我從夢裡看到她們在笑,她們說我壞笑我蠢,還說我活該…”
“大姑娘,一個夢而已,你可不能當真。”
“我當然不會當真,我就是恨!”薑覓拔高了聲,眼神凝成了冰。“我不會讓她們稱心如意的!”
孟姨娘再也聽不下去,借口去給她煮安神湯。
她一把拉住對方,氣息逼近,壓著聲。
“我在那些笑話我的人當中,還看到了姨娘。”
孟姨娘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越發不敢看她的眼睛。
“大姑娘,那隻是一個夢…”
“沒錯,那隻是一個夢。”薑覓鬆了手,麵色幾變之後笑出聲來。“一定是我外祖父和我母親在天之靈給我的示警,讓我小心身邊的小人。我知道姨娘是個忠心的,姨娘以後記得一定要好好照顧我。”
“那是當然。”
孟姨娘幾乎是落荒而逃。
薑覓麵露嘲諷之色,重新坐下。
飯菜未涼,她再次拿起筷子。
“我若是死了,才真是稱了那些人的心意。所以縱然滿城風雨流言不斷,我都要保重我自己。”
“姑娘…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
子規哽咽著,娘以前總說姑娘心性沒定,最是容易被人言語左右。若是娘知道姑娘已經知事,一定會很高興。
她含著淚,給薑覓添了一碗湯。
這一夜,采薇軒早早落了鎖。
睡到半夜,薑覓被吵醒。
子規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說是餘氏院子裡的李媽媽帶了人來搜查。搜查二字一出,讓薑覓以為餘氏又要作妖。她掀開被子下床,剛趿上鞋子沒走兩步便感覺後背一股寒氣襲來,緊接著有什麼尖銳的東西抵在她後背。
一道暗沉的聲音似陰風拂過,“彆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