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軒的下人張望著,先是看到子規紅著眼眶去取早膳,等早膳端進去之後沒多久屋內傳來大姑娘的怒喝聲。
“笨手笨腳的這麼點小事都乾不好,你能有什麼用?”
過了一會兒,子規掩麵出來小聲抽泣。
所有人都緊著心,連大氣都不敢喘。
大姑娘這脾氣是越發的壞了。
誰也不知道,屋子裡此時多了一個人。
近看之下蕭雋的臉色更加蒼白,五官卻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精致。他的表情似萬年冰封的寒石,寂涼中又透著說不出來的空茫,一眼望去聳立在高嶺之上遙不可及,壓迫感撲麵而來。一如靈異世界中的豔鬼,冰冷陰森又實在美麗。
薑覓把自己用過的筷子遞過去,他猶豫一下接過。
桌上的早飯一分為二,大半都在他麵前,另一小半是一碗粥一道小菜並兩個包子,旁邊還擱著一雙筷子,那是給子規準備的。
他吃飯的動作很快,看上去並不算優雅,隻是配著他病態的姿儀和出眾的長相,莫名賞心悅目。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臉白得像鬼。
一刻鐘後,采薇軒的下人們聽到薑覓叫子規進去,很快屋內又傳來眾人都習以為常的傲慢中帶著怒火的那種聲音。
“這些賞給你了,記得要吃完。”
然後屋子裡再也沒了動靜。
所有人都以為子規此時的處境必是十分的難堪,便是山珍海味也吃不出滋味。誰也不知道她不僅沒被為難,反而是在自家主子溫柔的目光中慢慢地喝著粥。
薑覓留給她的分量剛好,不多也不少。她沒有驚訝薑覓怎麼會吃下去那麼多,也沒有問為什麼。
等到子規端著殘盤冷筷出來時,所有人都對她投去又是同情又是羨慕的眼神。同情是因為她身為主子跟前的大丫頭,卻全無大丫頭該有的體麵,羨慕是因為那些好吃的東西都進了她的肚子。
她出去後,薑覓慢慢走到屏風前。
“你都聽到了?”
蕭雋從屏風後現身,手中還握著那把劍。那雙沒什麼情緒的眼睛看過來時,傾刻間覆上一層霜寒。
薑覓微微一笑,“王爺不用擔心,我不會那麼做的。”
方才子規說昨夜禁軍夜搜各府,是因為有人闖入刑獄意圖劫獄。那人武藝高超形如鬼魅,居然能在萬全的埋伏中逃脫。眼下全城已經戒嚴,禁軍和宗天府的衙役們還在搜查盤問,且四處張貼告示,若發現可疑之人的行蹤舉報者得銀十兩,若舉報者確為逆賊同黨則賞銀千兩。
此時的酈京城內風聲鶴唳之中,又呈現出離奇的喧鬨。不管真的假的,許多人為了那十兩銀子的懸賞踴躍舉報,聽說宗天府的門口已是人滿為患。
人心之所向,終是一個利字。
蕭雋看著她,手中的劍慢慢出鞘。
寒氣乍現,森冷逼人,這是一把極其鋒利的劍。劍身鋥亮鋒芒畢露,劍氣無聲卻無孔不入,透著久經血染的殺氣。
那張蒼白無血的臉,在劍氣中越發沒有人氣,如劍一般冷,也如劍一般涼薄。那雙無波的眼睛,漸漸變得空洞,令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被這樣一把劍對著,被這樣一個人看著,是個人都應該感到害怕,全身顫抖魂不附體然後痛哭流涕地求饒。
薑覓也怕,但好像又沒那麼怕,可能是這個男人太好看了。哪怕是一個奪命勾魂的白無常,也能靠顏值成為黃泉路上一道極美的風景。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一室的雅致,又處處都透著不差錢的富貴。雕床錦繡紅玉光,寶閣琳琅名器多,但凡是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她說的全是事實。
劍氣一收,寒氣儘消。
蕭雋收了劍,垂眸而立。他身瘦病態,修長若竹。這般靜立沉默之時,竟是說不出的遺世風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