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2 / 2)

蕭雋就這麼看著她,空洞而幽深的眼底似有無數火花迸開。那支白玉茶花簪子斜插進她的發間時,一如有什麼東西直直穿過蕭雋的心。

她挽好頭發後繼續開鎖,神情無比專注。半刻鐘後她找準竅門左右兩手同時用工具一旋,獸鐐應聲而開。

“王爺,打開了。”

“你果然很有用。”

“謝謝王爺誇獎。”薑覓笑了一下,眼神清澈靈動。“能幫到侯爺,是我的榮幸。”

她掂了掂獸鐐,這鎖的重量比她以為的還要沉一些,鎖環的內壁之上刻著一行字:山獸為患,馴化為上。

蕭雋應該早就看過這些字吧?

山獸指的是誰?

馴化的又是誰?

被彆人當成要馴化的獸,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情?

須臾間,透過眼前這張絕豔的臉,她好像可以想象多年前那個五歲的孩子該有多麼的玉雪可愛。原本金尊玉貴集萬千光環於一身的皇孫,到底經曆了怎麼樣的裂變才會變成今天的模樣。

“為何這般看我?”

“我看王爺好看。”

蕭雋蒼白如雪的臉上,忽然多了一絲血色。

薑覓大感驚奇。

“難道王爺從不知自己好看?”

蕭雋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見過他的人都說他承繼了母親的七分容貌。幼年時世人誇他讚他,無一不是極儘溢美之詞。後來旁人議論他,通常都帶著幾分惋惜與隱晦,甚至是惡意。

“聽彆人說過:那個傻子,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真是巧了,彆人也說我:一個蠢貨,真是白瞎了那張臉。”

說完,薑覓笑起來。

“我和王爺還真是同命相憐,除了皮囊和臉以外,再無其它的可取之處。”

因為同命相憐,才惺惺相惜嗎?所以這女人才會在自己麵前毫無顧忌,寬衣解帶沒有半點避諱,言語放肆極其隨心所欲。

歡喜的滋味,又從壓抑多年的心底探出了頭。

蕭雋感受著久違的愉悅,千年寒冰般的眉眼柔和了一些。

半晌,他突然來了一句。

“解鈴還需係鈴人,看來確實如此。”

薑覓聽懂了這話,感慨不已。

徐氏世代善工,在前朝末年時達到巔峰。相傳那時族中能人眾多,有入仕為官者,也有民間從業者,覆蓋所有工造內務水利衙門和市井工業。

那時民間和朝堂都有徐氏之技,巧奪天工之說,徐家的技藝備受世人推崇。隻是任憑技藝再深,也深不過人心。

蕭雋這話的意思是在告訴她,此獸鐐乃徐氏所造。

所以這是因果輪回。

獸鐐已經取下,而蕭雋始終未動。

依照常理,一個多年戴著鐐銬的人,一旦卸去這樣的牽製必定會興奮地走上兩步。而他並沒有,甚至在他的臉上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激動。

薑覓暗道自己之前猜得沒錯,他的手裡有鑰匙。

“王爺,這些東西多少錢?”

她問的是自己所用的那些工具造價幾何,此前她曾說過會付工錢。原本她想著自己畢竟救過蕭雋的命,又是一個有利用價值的人,這位慎王殿下怎麼著也會客氣一番。

沒想到對方一開口,說出來的話竟然是:“你救過我,眼下對我也極有用處,日後我必有報答。既然姑娘行事有分寸,又執意誠心要付工錢,我就勉為其難收下了。”

薑覓驚了。

她沒想過要賴工錢,隻是這話聽著怎麼那麼彆扭。合著欠她的可以日後再還,而她欠的則要明算賬。她以為自己已經很無恥了,沒想到這死人臉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什麼人哪。

光知道給她畫大餅,口口聲聲說什麼會報答她的恩情,卻大言不慚地要她的真金白銀,且絲毫沒有羞愧之心。虧她之前還同情心泛濫,感慨他命運多舛,簡直是一片憐憫之心喂了狗!

她美目圓瞪,像是要把蕭雋畫的大餅刺出一個窟窿來,看看這餅的內心是空的還是實的。她卻是不知道自己清澈的水眸中有多麼的波光粼粼,似嗔還怨如嬌花怒放,分明是氣惱淩厲的模樣,又盈盈楚楚儘顯媚態。

蕭雋記得年幼時守著那株茶花開時的情景,如雪的花瓣一片一片地綻放,怯弱嬌嫩又堅定無畏,如同眼前的少女。他似受到蠱惑般欺近,蒼白絕豔的臉在薑覓瀲灩的眼晴裡放大,冰冷卻充滿侵略性。

薑覓大駭,心跳如鼓。

這人到底想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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