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一瞬間在大腦中被放大了數倍, 無數光點衝破桎梏,拚湊出一張模糊的畫麵。
恍惚之間,空看見一棵碩大無比的樹, 如白玉與寒冰雕琢。無形之風湧起,櫻花瓣的葉片乍然飄零, 再不複往日的生機。
有誰衝著自己莞爾一笑,帶著滿目堅定與不舍,毫不猶豫走入已然乾枯的大樹之中。
“派...”
沉浸於精神的思維陡然被抽離,回歸了現實。隨著眼前的畫麵從模糊變為清晰,名為“真實”的感觸才重新回歸空的身體。
“我剛剛...”
空想要說些什麼, 甫一開口,才發現他的嗓音不知何時變得無比沙啞。而自己如力竭般軟綿綿的倒在鐘離懷中,冷汗濕透了後背。
...剛剛發生了什麼?
空茫然地想著,可一片空白的大腦卻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他費力地移動著視線,不遠處, 降穀零托著不知何時昏死過去的店長, 雙眼卻凝視著他的方向, 一臉驚駭。
他是在看我麼...不, 是我身後的鐘離。
空轉動著仿佛生了鏽般的大腦, 緩緩做出了判斷。
鐘離剛剛是做了什麼嗎?剛剛又...發生了什麼?
餘光偶然間略過地麵的狐仙人偶, 空白的大腦還未做出反應,空的意識卻先一步行動,開啟了元素視野。
濃密的黑霧從狐仙人偶破碎的軀體中湧出,宛若一條黑色的和服。若仔細觀察, 便會發現那由黑霧構成的和服一角正緊緊與地麵相連,將黑霧中的能量源源不斷融入大地之中。
腳下的土地似乎蘊藏著某種詭異的存在,它汲取、消化著黑霧, 又似乎將這份能量饋贈至某個隱秘的方位。
“鐘離...”空虛弱著嗓音喊出鐘離的名字,心照不宣的默契讓鐘離鬆開一隻摟著空的手臂,向著人偶的方向攤開掌心。
金色的光芒再次浮現於鐘離眼中,如神明般威嚴。比元素力更厚重的力量隨著他的動作包裹住地麵的人偶,這一次,空能清晰感覺到力量不間斷地從自己的身體中抽離,他肉眼可見虛弱起來。
這股超格的力量展現出它應有的強大。空氣中似乎響起一聲淒厲的尖嘯,陡然間,地麵的人偶四分五裂。而元素視野中,那股黑色的霧氣被鐘離的力量強行進化,徹底消失在塵世間。
隨著黑霧的消失,原本昏死過去的店長身體忽然猛烈地抽動起來,像是有什麼要從她身體中破格而出。片刻,店長停止了抽搐,幽幽睜開了眼睛。
“我這是...”
她漂亮的雙瞳中露出茫然的神色,隨著纖長的睫羽上下翻飛,茫然逐漸褪去,化作驚恐與絕望。
“我怎麼會...”
豆大的眼淚滾落下來,卻並非先前的虛偽。終於恢複清醒的店長靠著降穀零嚎啕大哭,哭聲一聲比一聲絕望。
“我怎麼會殺了他...我怎麼會想要殺了他...”
降穀零意識到店長的改變與狐仙人偶息息相關,心中還來不及歡喜,卻又在店長撕心裂肺的哭泣中哀歎起來。
如果店長是狐仙人偶操縱才導致她想要殺了新井,這件案子還能算是一樁冤案。
“降穀君。”空不知何時被鐘離攙扶著站了起來,半踉蹌走到降穀零麵前,總是嘻嘻哈哈看上去沒心沒肺的少年此刻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與凝重:“米花町這座城市...底下有問題。”
沒想到空會冷不丁說出這麼一句話,降穀零還來不及陷入震驚情緒,鐘離的補充已先一步響起:“若我們的猜測沒錯,米花町之所以案件頻發,很有可能與地下的存在息息相關。方才被我們破壞的狐仙人偶,它身上纏繞的黑霧像是某種詛咒,能夠放大人心中的情緒,讓他們的思維方式不知不覺變得極端。若是黑霧濃度過高,則會直接對人體產生影響。”
“用你們的話說,就是類似器官衰竭的狀態。”在這方麵知識比鐘離更豐富的空接過鐘離的話道。
三人的對話一字不落落入店長耳內,她從痛苦中抬起頭,看向鐘離與空的目光不自覺帶上幾分期盼。
鐘離看出了店長的想法,先一步搖了搖頭:“抱歉,店長女士,對於這個世界的法律我並不清楚,若是你想要詢問我受到霧氣蠱惑而犯的罪在米花町如何裁定,我無法向你做出回答。但降穀先生可以,前提是,我希望你可以將發生的事統統告訴我們,這有利於他的判斷。”
鐘離無時無刻都沉穩冷靜的聲音無疑給了店長一支強心劑。她吸了吸鼻子,抽泣著向三人講述了發生的事。
原來,新井一直暗戀店長,並多次對其進行超越正常社交距離的騷擾,導致店長苦不堪言。她本想辭退新井,沒想到被新井借著散夥飯的名義灌酒,拍下了不雅照。在新井的威逼利誘下,她不得不放棄新井,並和新井保持著曖昧關係。
絕望之際,店長偶然見從某個神社中求得了狐仙人偶。對方告訴她,隻要向人偶許願,人偶就會實現她的願望。
店長本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存在,偏偏狐仙人偶仿佛有蠱惑的力量,自看見它的第一眼,店長就被它深深吸引了,不自覺開始了向它祈禱的生活。
漸漸的,店長似乎感覺自己的想法越來越偏激,做事也越來越果斷。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反常,在一次意外中得知新井的室友藤田一真暗戀自己,並因此與新井產生矛盾,她便計劃著利用藤田一真除去新井。
之後,狐仙人偶突然給她托夢,告訴她用供奉人偶的香灰混合她的鮮血就可以製成毒藥,將新井殺死的同時還不會被警方查到任何證據。
在狐仙人偶的影響下,店長毫不猶豫選擇了向新井複仇。她“偶然”的讓藤田一真知曉了新井對她的威逼利誘。由於憤怒,藤田一真選擇用恐嚇信威逼新井離開店長身邊。
正巧店長與伊達航的女友認識,於是她乾脆借此機會主動邀請伊達航前來協助調查,好讓新井當著警方的麵暴斃,自己則乾乾淨淨,輕鬆擺脫嫌疑。
被狐仙人偶影響的大腦讓店長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行為究竟有多麼偏激,多麼漏洞百出。等到人偶的桎梏消失,她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行動不但早就被人看穿,自己也從一個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
“你明明隻要把新井對你做的事告訴班長,他就能幫你解決啊。”降穀零喃喃道,一時間不知該是可憐這個命運多舛的女人,還是該後悔他們沒早早察覺背後的異常,白白讓兩個人的人生被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