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是看熱鬨而已,可不想得罪何明遠。
顧秋實手裡拿著四張地契,搖了搖道:“我願意犯蠢,你管得著嗎?”
何母:“……”
“傻子!你要氣死你老娘啊!”
她坐在地上哭天搶地。
顧秋實卻不管,轉身看向人群裡已經約定好了幫他造房子的幾位:“家裡做了飯,過去吃點,順便說一說這房子該怎麼造,我的意思呢,先把我的和家華的造出來,剩下的可以等我們搬過來之後再慢慢造。”
何母:“……”
他買了這麼大一片地之後,居然還有餘錢造房子?
“何明遠!以後你再彆叫我娘!”
顧秋實聽著她的叫囂,頭也沒回。何母從來都不會好好跟何明遠說一句話,明明想要他的銀子卻大喊大叫,各種威脅……彆說他不會聽,就是真正的何明遠在此,也不會再聽她的話了。
當天夜裡,顧秋實跟幾個手藝好的人商量好了宅子的方位和屋子的位置。每個院子都跟四合院兒一般,四麵都有屋子,屋後是茅房和豬圈,剩下的都是菜地。
張幺娘帶著女兒坐在邊上默默聽著,她也覺得跟做夢似的。之前搬出來時的滿心忐忑早已消失,這會兒滿腦子都是新家的模樣。
看著在人群中侃侃而談的男人,她整個人有些恍惚。這跟何明遠……好像是兩個人。想到男人那天從山上下來之後鬨著分家起,對自己就客氣有餘,親近不足。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對於夫妻之間的那點事雖不熱衷,卻也不至於一點都沒有,可是何明遠從來沒有找過她。
可能是太累的吧。
她想不到換了個芯子這種事,隻想著夫妻倆一晃眼都是做祖父母的人,有好些家裡住得開的夫妻已經分房……等到新房子建成,還是分開住吧。
巧兒成親,她以後夜裡多半還要幫著帶孫女,再住在一起也不方便。
顧秋實不知道她的這些想法,在原先定好的人數上,又多請了十個人。
翌日,村頭開始忙碌,巧兒姐妹也不得空閒,因為中午要供一頓飯,吃飯的人太多,姐妹三人從早上起來就開始忙。
張幺娘跟王氏都去了新宅子,幫著搬個磚掃個地,順便監工,值得一提的是,隔壁的何富華一家,男人都去了村口幫忙,女人去了地裡拔草,高氏一開始陰陽怪氣,如今卻主動去幫王氏把地裡的雜草都拔完了,一點都沒要王氏過問。
顧秋實沒有一直守著新宅子,接下來的兩個月,他又去了城裡幾趟,除開造房子花出去的銀子,他又攢了二百兩。
這可不是一筆小數,他轉頭乾脆將村口的那一片山頭都買了下來,準備在上麵種藥材。
買山頭的那天,兩間新宅子已經落成,隻剩下最後一點兒掃尾。鎮長又帶著人過來量地,這一回村長媳婦沒有提前咋呼,等鎮長都到了,眾人才知道何明遠又買了地。
“買了多少?”
何母因為太過驚訝,吼出來的話都破了音。這兩個月裡,她的日子並不好過,何家寶那邊說沒錢,她厚著臉皮又去借了三兩,結果前兩天又傳信說,銀子已經沒有了,如果不趕緊送銀子去,他就要被夫子趕出來。
秋收已經開始了,何母去找了大兒子,結果一家子都忙,誰都沒空回來收糧。她本就心焦,又要掛念孫子,此時聽到這事,隻覺得一口氣壓在胸口,壓得她呼吸都困難。
傳話的是隔壁大娘,她也不是故意過來跟何母說這件事的,而是來借簸箕回去曬黑豆時無意提了一句。
何母眼睛瞪大:“你再說一遍?”
大娘提著一顆心,想著這人可千萬彆被氣暈了再賴上自己,忙道: “那一片山頭都被何明遠買了。”
說完,也不要簸箕,轉身拔腿就跑。
何母一個人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
自從老三帶著一家人搬走之後,她就一個人住在這個院子裡,白天還好,夜裡就覺得這院子特彆安靜,她特彆孤單。三天兩頭老四會回來瞧一瞧,卻也隻是瞧瞧,絕不多留。
最近要秋收了,好多家都開始收豆子。何母做事比較急,彆人還沒開始種的時候,她已經帶著兒子和孫女下了種,這就導致了她家地裡的黑豆比彆人熟得快。
她想趕緊收回來,要是豆莢開了口,肯定要減產。可是,她一個人根本就乾不了多少,背也背不動……這時候,她才清晰地認識到何明遠帶著妻女到底乾了多少活。
過去那些年裡,她最嫌棄的孩子就是老三何明遠,木訥老實,不會說話,又生不出來兒子。把人過繼出去的時候,她除了有些擔心地裡的活沒人乾之外,更多的是歡喜。
老三過繼了,以後有彆人的宅子和田地。家裡的這些……老大和老四能夠多分,實在拿不出銀子給家寶讀書的話,還能咬牙賣地。
何母回神,發現院子裡已經沒有彆人,她恍恍惚惚往村口去,果然又看到鎮長帶著人在山頭上轉悠,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們帶來的繩子特彆長。
村裡人看到顧秋實買山頭,覺得挺新奇,好多人都圍過來看熱鬨。
“你這是買來做甚?”
“想買就買了,有錢任性。”顧秋實隨口道。
問的人滿臉羨慕,這一片山頭買下來,得一百多兩銀子。有了這錢,還買什麼山頭呀,下半輩子什麼也不用乾,直接請個人在家裡伺候自己吃喝拉撒,要多安逸有多安逸。
這話剛好被趕過來的何母聽見,氣得她當場就吐了一口血。
一百多兩銀子,要是給家寶讀書的話,多半能夠考中秀才了。
何母忍住喉嚨的腥甜,嗬斥道:“敗家子!”
顧秋實回頭看見她,笑道:“那隻是你以為,我娘還誇我有本事呢。她老人家說了,有錢就該買地,這是可以傳家的東西。我得學著孝順,聽我娘的總沒錯。”
何母:“……”
她急得吐出了血,捂著熊口痛心疾首:“何明遠,你鬼迷了心竅,有沒有腦子?銀子怎麼能這麼糟蹋,那一片荒山拿來種什麼?”
顧秋實一本正經:“買了荒山,好歹能落下一片荒山。放在家裡,早晚被那些敗家子哄去花了。”
何母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說家寶不好,聽到兒子話中意有所指,當即就氣得跳了起來:“你說誰是敗家子?”
“當然是……家寶啊!”顧秋實看她氣得要暈過去了,還嫌不夠,繼續添油加醋,“這兩個月我經常去城裡,到處找那種又便宜又好的貨物,幾乎整個縣城都被我逛遍了,然後我也去了讀書人喜歡住的那一片地方,嬸娘,你猜我看見了什麼?”
何母不願意相信年少有為的孫子會做什麼壞事,而她也怕何家寶真的做了錯事讓何明遠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叫破。她冷笑道:“我管你看見了什麼,你看見什麼都跟我無關。如果你說家寶做了壞事,那絕對是汙蔑,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家寶倒是沒做什麼壞事。”顧秋實似笑非笑,“就是……比較有野心而已。”
何家寶在村裡和鎮上都是個名人,那可是長輩眼中能夠花錢修祠堂的能人,聽到顧秋實提及他,所有人都看了過來,眼神灼灼。
聞言,眾人心中疑惑,何母一顆心都提了起來:“胡說八道!”
顧秋實笑吟吟:“是不是胡說,隻看何家寶最近問家裡要了多少錢就知道了。”
他來往城裡這麼多趟,也摸清楚了物價。讀書確實很費錢,可何家寶上輩子問家裡要的銀子太多了,他費了點心思,很快就打聽到何家寶之所以花錢如流水,是因為他在討好夫子的女兒。
夫子生來是城裡人,家中不算富貴,屢試不第後開了學堂招收弟子養家糊口,因為口碑不錯,弟子很多,家中日子過得寬裕。他的女兒自然養得嬌,加上討好她的人多,就愈發挑剔,一般的東西根本看不上眼。
何家寶想要討得佳人芳心,且難著呢。
聞言,何母心頭咯噔一聲。
她願意傾儘全家之力供家寶讀書,骨子裡還是節儉的性子,一想到家寶可能在拿著銀子到處揮霍,就心痛得不行。
此時她特彆想知道家寶在城裡到底乾了什麼,但周圍這麼多人,不是詢問的時候。再有,她早已發現自己很難心平氣和跟老三說話,乾脆起身往鎮上去。
事關家寶,不能大吵大鬨,一定要問出真相,讓老大來。
此時天已經過午,沒有順風車去鎮上。本身何母也舍不得坐,更不可能專門找牛車送自己。於是,她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之前到了兒子所住的小院。
村裡的人圈地基比鎮上便宜得多,何明耀帶著一家子住得並不寬敞,他四個兒子,可是院子不大,隻能把屋子隔小一點,院子裡擺了一張吃飯的桌子後,幾乎再沒有空地。
院子裡眾人正在吃晚飯,何母心不在焉進門,忽然一陣肉香撲鼻,她抬眼就看到桌子上擺著一盆餃子,眾人正在大快朵頤。
她上一次吃餃子,還是兩年前。
為了供家寶讀書,家裡能省則省,連細糧都舍不得吃。結果呢,最應該供養家寶的人根本沒有省。
何母被那肉香熏得熱淚盈眶,心中一股煩躁的情緒瞬間蔓延開來,恨鐵不成鋼道:“家寶那裡天天催錢,你們還大吃大喝……”
何明耀急忙起身:“娘,彆生氣,快過來坐。”
何母心裡好受了點,就聽重孫嘀咕道:“說了一人二十個,多一個人怎麼分?要吃不飽的。”
重孫子會算賬是好事,他還這麼小,說不定又是個讀書的苗子,她看了過去,正準備誇兩句,餘光就看見桌上其他人都在往碗裡盛,沒盛的也在抓緊吃,那樣子,餓死鬼投胎也差不多了。
這是……怕她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