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廚房裡有吃的沒?還有主公剛才怎麼在扒門窗啊?”
張顯從門外走進來,大喇喇地問,一眼就看到嶽飛在笑:“誒?剛才發生了甚麼事?”
“沒甚麼要緊事。”嶽飛從缸裡翻出米,從角落裡抱出柴,熟練地抽拉著鼓風機的繩把灶燒熱,米淘好下鍋,這才重新看向李綱,疏離有禮地說:“方才醉酒,是飛無狀了,李公眼睛可還好?我煮了兩個蛋,等它熟了給李公捂捂眼?”
李綱答非所問:“你不生氣?”
嶽飛蹲在灶前,一邊撥弄著火堆,一邊平靜地說:“不生氣。主公又非有意。”他站起身,又從廚房裡翻出半隻山雞肉,頭也沒回就吩咐:“顯弟,去山裡打隻山雞,再抱些柴回來,可不能讓抗金的兄弟們進廚房後,發現吃的用的都沒了,臨到頭還得餓著肚子去山裡找。”
“好嘞!”張顯中氣十足喊完,一溜煙就跑出廚房。
嶽飛這才繼續對李綱說:“若主公平日裡都是小心謹慎,單單落了飛這一件事,那便是有意為之。若主公平日裡便是大大咧咧……”
話不用說完,這意味已夠深長。
為什麼不計較?你會和一群憨憨計較他們兩年也不知道你姓名這事嗎?雖然很離譜,但真遇見了,也隻能抽搐著嘴角,心裡來一句:果然,是主公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李綱:“……”
就像他其實沒有真去計較那群土匪搶他蛋羹?
牛皋:“……”
就像他看到小主公偷吃蛋羹也沒有生氣,隻是熟練地開始摸新雞蛋,等著李公吩咐他再做一份?
嶽飛把做好的兩個白煮蛋放到李綱麵前,帶著一種……道不儘的心酸,說:“習慣就好。”
李綱盯著那兩個白煮蛋,恍惚間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欠考慮了,天下義軍千千萬,也不是非要……
“嶽飛嶽飛嶽飛——”
門再次被撞開,那群哈士奇又衝進來。嶽飛側過頭,看到那比太陽還亮的一群眼睛,下意識後退了一步:“主、主公?”
“嶽飛!”
他們仿佛才反應過來,呼啦啦衝過來。
這個一把握住嶽飛雙手:“哇!我要半年不洗手!”
嶽飛:……倒也不必?
那個拿出一個花籃,在嶽飛周圍蹦蹦跳跳,對著嶽飛撒花:“快!給我拍照!拍照!”
嶽飛:拍照是甚麼?
還有人在旁邊捧著臉,用一種奇怪語氣感慨:“怪不得我一見五郎,就覺得這個哥哥似曾相識,他一走到我麵前,就好像一股蓬勃正氣湧進那腐朽的滑州城。”
嶽飛……嶽飛耳朵直接紅了:“主公,也不必……”
他突然感覺腰間一緊,低頭一看,不知是哪雙手居然在緊緊扒著他的褲腰帶,當時大驚失色:“主公!萬萬不可啊!”
玩家們:“活著的嶽飛!蕪湖!活著的嶽飛!”
牛皋蹲在旁邊一動不動,嘴巴微微大張。
李綱也懵了:“這還有死的嶽飛不成?”
角落裡,收欠條的玩家已經快被掐死了。
“你為什麼不看欠條落款!為什麼不看落款!”
收欠條的玩家雙眼直翻,舌頭吐出來,艱難地開口:“我覺得這樣比較豪氣,抗金將士來借糧,我直接把欠條燒了,難道不大氣嗎!”
另外一個玩家咬牙切齒:“你還真是個人才!”
繼續掐。邊掐邊搖晃。
牛皋的眼睛已經快要用用不過來了,身旁李綱低聲說:“要不還是跑了吧?”
牛皋凝重地點頭。
頭兒,不是我不救你!主公又非有意的,他們隻是比較跳脫,盛情難卻,你要不就彆掙紮了吧。
門裡,嶽飛從不知哪個主公的手裡把自己的手拽出來,拚命按著自己褲腰帶,震驚地看著那兩人踮著腳,悄悄出門……
砰地把門關上。
嶽飛:“!!!”
回來!你們回來!
*
玩家們如自己心意,給嶽鵬舉換了一身更輝煌,更有氣勢的衣服,心滿意足地拍了好多照片,有嶽飛拿刀的,有嶽飛拉弓的,有嶽飛抱著頭盔,一臉無奈地笑,旁邊七八個人擠在他身邊,擺各種奇怪手勢的……
“主公為何會認得飛?”嶽飛好奇地問。
關於這一點,玩家們早就在私聊裡通過氣了,當即異口同聲道:“當時聽說有一武翼郎嶽飛,於武臣官階中不過第四十二階,便敢上書官家,反對官家巡幸南方,頗為向往鵬舉心中膽氣,惦記了許久,一直在找尋。”
嶽飛眼角微微漾出笑意:“現下,你們見到了甚?”
有玩家看他。
他們如今坐在桌前,吃著嶽飛剛燒出來的飯,剛熱好的半個山雞。
風雪從窗外飄進來,嶽武穆臉上帶著熱氣蒸騰出來的紅,嘴唇上浸著山雞肉帶來的油光,執筷子的手,手背上還有戰場遺留下來的傷疤。
“一個人。”玩家輕輕對他說。
一個從曆史書中走出來,活生生坐在他們身邊,會縱容他們,需要吃飯睡覺,受傷會疼的人。
這樣的人,絕對不能落到一個“莫須有”的下場。
嶽飛笑著回答:“主公和我的想法一樣。”
“誒?”
“我後來也在想,能一腔孤勇奔赴兀術營寨,會是什麼樣的人,義薄雲天?肝膽相照?忠臣孝子?孤膽英雄?後來我發現……”
嶽飛將雞腿肉夾給青霓們。
“他們隻是一個又一個普通人。”
雞腿肉嫩,吃雞最喜歡吃這一塊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