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富人而言,確實如此,對於窮人而言,他們隻有爛命一條,在哪都活不下去,不如去河北賭一把。
那邊國土才剛收回,物資隻能勉強自給自足,不夠繁華?
繁華何時與窮人有關?
一時間,渡河者無數。
老扶老,幼拉幼,青壯結伴,共奔河北。
浚州城外,民眾人頭湧動。
對於人口流失,趙構憤怒,卻無可奈何。
大蛇軍不是忠臣,他那些手段隻能對付忠君愛國之人,倘若對付大蛇軍,他們甩手不乾,守著地盤過日子,任由金賊闖入河南,他還能有安生日子過?
趙構想了想,連忙下令讓底下人打造軍械,隻等軍械打成,巴巴給河北那頭送過去。
可他心裡窩著火,在門下侍郎黃潛善求見時,這火就衝著他發了。
黃潛善才剛說了個“臣”字,他就劈裡啪啦開火,從你怎麼這麼閒,有事沒事就來麵聖,到今天公務做了嗎,今天人才找了嗎,今天又有什麼雞毛蒜皮小事要找他做主。
黃潛善被噴得一通懵圈之後,連忙伏地認錯:“臣該死!臣有罪!”
趙構一甩袖子,隻給他留個背影:“該死?有罪?你哪裡該死?哪裡有罪?”
趙構隻是拿個喬,萬萬沒想到,黃潛善抬起腦袋,膝行過來,而後頓首:“官家,臣無能,無法為官家分憂,那金賊……金賊……分兵南下,一路也未攻城,直接過河,瞧方向,似乎是奔往揚州。”
趙構沒忍住一聲抽氣。
“甚麼?天下不是太平了麼?那大蛇軍不是攻克金人,百戰百勝麼?”
河北當然不太平,但趙構眼中的天下,目前僅限於河南。
黃潛善暗暗咬牙,心裡想著自己就是一個門下侍郎,又非宰相,怎麼來報憂這事就輪到他頭上了?這事就是費力不討好,之前那些真真假假報喜戰報,甚至連剿滅賊寇都算上了的好事,怎麼就沒人叫他?
要不……咱也去浚州城,搏個前程?現在官家身邊奸臣特彆多,咱排不上號啊!
黃潛善也就是想想。
他自個兒心裡門清,他這種貪生怕死,曾經和汪伯彥勾結到一塊去的奸佞,浚州城可不會收他,還不如將官家抓緊了,哄好官家。再怎麼,官家也是君,浚州城也是臣,如今還是戰事四起,用得到他們,等天下太平了,有的是他這個天子近臣抖威風的時候。
恰在此時,聽到官家一聲:
“當真?”
黃潛善連忙道:“官家,金賊當真打來了!”
趙構一時沒回應,黃潛善便知官家是在思考要不要逃。
不得不說,大蛇軍也幫官家把膽子大了,以前這情況,官家一聽到風聲,就會立刻往安全地方逃竄,誰也攔不住。
黃潛善叫了一聲:“官家!”
趙構意味不明:“何事?”
黃潛善道:“那大蛇軍以一抵十,金賊在他們麵前不過是烏合之眾,為何不將大蛇軍調回,為我等做個防守?”
趙構聽完,與之前一樣,一時沒作回應,黃潛善心知官家必定聽進去了幾分,隻是還在猶疑,正要再添把火——他可不想被金賊擄去北方!最好能讓大蛇軍回來保護他!
突然見得官家搖頭:“不妥。”
黃潛善愕然。
難道是因為河北東路才剛收複,大蛇軍若是回來,下次再打,就難了?
官家何時如此置生死於度外了?
趙構說:“讓韓世忠放棄潞州,迅速回援!再下令,大蛇軍駐守河北東路,絕不許踏回河南半步!”
*
太監攜帶旨意來到潞州,韓世忠聽完旨意後,麵上浮現痛苦之色。
太監道:“韓使君,官家有令,還請使君放棄潞州,急行軍回揚州救駕!”
韓世忠黑沉著臉,問:“韓家軍若走了,潞州百姓怎麼辦?”
太監隻道:“官家讓我與韓使君說,他隻信韓使君。官家如此信賴,還請使君速速回防。”
嶽飛在旁邊聽著,一言不發。
隻覺好笑——
官家信賴韓世忠,那讓他不信任的軍隊,是哪一支呢?
好笑之餘,深深疲憊感浮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