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 地動山搖。
山體哢嚓裂開,越來越寬,越來越深, 朱元璋親眼看到不遠處那株參天大樹——那株他環抱都抱不過來的大樹, 枝葉抖落, 樹乾旁歪,往裂縫裡拉扯去, 原地隻餘樹樁。
泉水眨眼間由清澈變得渾濁, 老鼠亂竄, 鳥雀驚飛。
朱元璋站都站不穩, 身體踉蹌著吃力去扶身旁那棵沒有受難的大樹,眼瞳中, 銀蛇閃電劃破夜空, 張牙舞爪。
旁邊,朱由檢感受著腳下高山在搖晃,土石在塌陷,蒼白了嘴唇:“神罰……神罰……”
這是神罰啊!!!
老太監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身上好幾處地方被飛石劃傷,冒出血珠,他也顧不上了,隻死死抱住頭。
明初街道之上, 人潮湧動, 宛若山海。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都少不了湊熱鬨的人, 更彆說窺視未來這可是天上地下獨一份熱鬨。
然後,他們就看到雷霆將黑夜亮成白晝,白晝之中, 神女發色由黑轉為紅褐,而那雙眸子,燦若紅霞!
“法相!”
震撼帶來的沉寂迅速退去,轉而是熱潮翻湧。
人們激動得像剛喝完一壇子烈酒,臉紅心跳地指著天空大喊——
“這是神女法相!”
“喜相,嗔相,怒相,慈悲相!這是神女怒相啊!”
這是瑪麗蘇隨著心情變化而變換發色瞳色。
瑪麗蘇標配!
噢,之前悲傷的時候也變,變成深藍色,但可能是朱元璋光顧著注意她的眼淚,外加窗外雨下不停,陰雲密布,就沒發現。
反正,等到雷劈結束後,朱元璋是發現了。
他看到朱由檢要爬起來,一腳踹這孫子腿彎,將人踹跪倒,厲聲道:“你騙朕?!”
比起不知道多少代的曾孫子,朱元璋更加相信神女。祂與大明無利益相關,沒必要在這上麵撒謊。
朱元璋是馬上皇帝,這一腳力氣極大,大得驚人,朱由檢整個人都跌摔出去。反而是神女在他快摔地上時,將他定在空中,慢慢放下。
——就和之前穿越時空一樣,與瑪麗蘇係統沒有關係,都是青霓進化過程中,自身誕生出來的能力。
朱由檢感激地說:“多謝……”
朱元璋大步上前,將其拎到一邊,對著神女又是一拜:“神女生怒,可是這逆孫在扯謊?”
眼看著如果神女頷首,朱元璋就要在山上找一根樹枝狠抽朱由檢,抽到樹枝斷裂那種,青霓反倒有些消了怒氣。
於是,神女發與眸又恢複黑色。
比海深,比夜靜。
祂將長袖一揮,朱元璋感覺肉眼之內,所視之物,儘是扭曲閃爍。
這是……
朱元璋尚未問出聲,天,一下子就亮了。
可剛才還是月正,離天亮至少兩三個時辰!
祂是天上哪個神明?竟能撥弄日月!
身邊,朱由檢的聲音愕然:“範尚書?”
朱元璋側目,見是一年近六旬的老人,在宮門前焦急回轉,他臉色有些蒼白,身體更是清瘦。
朱元璋問:“此人是?”
朱由檢說:“他是我那工部尚書,喚範景文,為人清廉,如冰如玉,任職東閣大學士後,親友多次上門請求,他先是婉拒,後在門上張貼‘不受囑,不受饋’六字,以表心意。”
朱元璋眼睛唰一下亮起來:“你這大臣不錯。”
朱由檢:“可他……好似看不見我們?”
朱元璋一瞧,範景文果真一個眼神都沒拋給他們,而那些從宮門內急三火四背著包袱往外跑的宮人,也好似看不到他們,也聽不到他們說話。
朱元璋窺向神女,縱然神女不言,他亦心中了然:此是神女無邊偉力,使他們——不聞其聲,不見其人。
範景文拽了三四個人,都沒人願意停下來理他,隻有第五個人看他年邁,好心道:“範公,闖賊已破都城,聖上恐是出去見闖賊矣,你也快逃命吧!”
範景文鬆一口氣,卻沒有逃命,而是循著路去往朝房——官員上朝前休息的房子,遠遠瞧見有賊兵在耀武揚威,便急忙換一條路。
隨從詢問:“公去往何方?”
範景文道:“吾去尋聖駕,護駕。”
隨從道:“聖上定是早已赴南,公不如易服還邸?”
範景文搖搖頭:“聖上不安,吾豈能歸家求安。”
隨從急道:“若不歸家,公無處可去……”
範景文步入道旁廟中,書寫遺言:“身為大臣,不能滅賊雪恥,死有餘恨。”
後從容投井自儘。
朱由檢撲過去想要將人抓住,卻隻撲了個空。
周邊又是閃爍。
場景換成了一戶人家。
朱由檢驚道:“倪尚書!”
又是一名尚書,這回是戶部尚書。名元璐。
外麵賊軍嘈雜,似要強闖,倪元璐不慌不忙,整頓衣冠,北謝天子,南謝母親,又拜關羽像,留下遺言,讓家人莫要收斂他屍體,讓他暴屍,以懲罰自己不能救回國家。而後,麵向南坐,取帛自縊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