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打天下秘要啊!當今天子親口傳述!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用上了呢!
朱由檢更是用一種令人發燙的目光灼灼對準朱元璋。
朱元璋在衣袖裡摸啊摸,摸啊摸,摸出一個破碗放他手裡:“這可是朕以前吃飯的家夥,拿好!”
朱由檢本能地嘴角一抽。
朱元璋鄭重地說:“你可彆小瞧它,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去給人家放牛都沒人要,用他討個飯活下去,才能思考下一步。”
朱由檢手裡拿著破碗,在風中蕭瑟。
“嗬——”神女掩唇一笑。
春寒料峭中,道路旁,磚縫裡,牆角上,百花怦然開放。
一朵接一朵,在春風中高昂起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眨眼席卷出半座城。
它們用笑臉迎接神祇降臨。
拷問現場上,大順軍無論在做什麼都停頓下來,好幾個人還警惕地後退好幾步,將場上其他人撞個趔趄。
他們看不到人,隻能看到百花違反四時,不分種類地盛開。
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
“神跡!是神跡啊!”
嘩啦啦,兵戈丟滿一地,士兵們慌慌忙忙地看一眼天空磕一下頭。
*
神女這發自內心一笑,百花盛開之時,發色與眸色又發生變化,變成曙色,溫暖而明媚。
此為喜相。
明初,勳貴、富族拚命搖晃匠人:“記下了嗎!記下了嗎!這可是神女諸相,我要在家裡供奉神女像的!”
匠人被搖得頭昏腦脹,但還想起來點頭:“記得!記得!怎會不記得!”
他還要自己雕一個神女玉像,每天上三炷香呢,怎麼會不記得!
神女心情明媚,看一眼朱元璋與朱由檢,微微一笑。
他們身周,一切都在後退。
樹在後退,人在後退。
大順軍從百官府邸往後退,退出京城;投井自儘的官員從井裡倒飛出來,站在井邊,又一步一步往後走;寫好的遺書,從尾到頭一筆一筆消散,空白紙張從案桌飛回匣子中,鎖自發哢嚓扣緊……
一切都在往後退,時間也在後退,從崇禎十七年三月二十二日的拷掠,退到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日的大順軍入北京,再退到崇禎十七年正月。
此時,張獻忠剛舉兵入川,李自成主力集中在陝西,左良玉還在駐守長江中遊,明庭有大好時機能夠南遷。
神力撥轉乾坤,一切尚未開始。
朱由檢人在宮中,整個人愣愣瞌瞌不能言。
外麵嘈雜聲浪突然驚醒朱由檢,他猛地一眨眼,從恍惚中回神,聲音高昂:“何人喧嘩!”
老太監從門外踉蹌進來,看著朱由檢,眼眶泛紅:“爺……”
他想要咧開嘴笑,卻又隻能哽咽著流淚。
朱由檢眼中略過一絲驚詫:“你……難道你也回……”
老太監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迅速道:“爺,不止奴婢,所有人!所有人都回來了!!!”
“所有人嗎……”
朱由檢靜坐片刻,不管外麵喧嘩,然後,他摸著懷裡那個破碗,道:“你將刀拿來。”
“刀?”老太監詫異。
朱由檢露出一個嗜血笑容:“去殺一些人。”
*
朱由檢如何,朱元璋也不清楚,因為他沒能和朱由檢一起留在崇禎十七年正月。
“神女,我們這是……”
他還想看看能不能幫那重孫子平穩一下局勢,甚至如果神女允許,他還能調兵過來。
但現在,他們怎麼在一個陌生地方?
神女沒有回答,隻是看著一個地方。
難道有情況?
朱元璋也看過去,發現是一群流民,麵黃肌瘦,直愣愣地行走,四肢擺動如同行屍走肉。
他們看到小水窪也不敢踏腳進去,哪怕多邁幾步也要繞開路。
朱元璋窮過,他知道為什麼。
流民不敢踩水,有鞋子就怕踩濕鞋褲生病,沒鞋子就怕腳滑摔水裡,全身浸濕乃至生病。
他們生不起病。一生病,就會死。
朱元璋轉頭看神女,拱手一禮:“元璋明白了。”
神女是天上神女,而非朱家神女,與神女締結緣分的是朱元璋,而非朱由檢,朱家王朝如何,與神女何乾?
若朱家王朝倒行逆施,讓起義軍推翻,那也是大明該受的。
而讓神女將乾坤撥轉回數月前,必然是有什麼事情迫切要發生,那事情使神女不願意看到。
是什麼呢?
神女說:“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朱元璋茫然地眨眼,又看看周邊,問:“這裡是哪?”
“揚州。”
揚州十日的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