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星球內部, 靜謐一片,隻能聽見遠處咯吱咯吱的孵化聲。
蟲巢建立在整個星球中心,汲取著核心內的養分,成功建立溫床後, 一隻接一隻新生的兵蟲從蛹窩裡孵化出來, 無窮無儘。正因如此, 帝國疆域內一旦發現重度汙染星球,軍部寧可采用炸毀的形式, 都不願意將其留下當做蟲族的兵工廠。
在能量哺育下,已經長成成蟲的兵蟲已然通過人為安排,通過地道前往星球地表, 留在這裡的基本是些幼蟲。當然,其中不乏一些為了躲避光雨, 重新鑽回地底的兵蟲。
而蟲族巡察使的繭又不同。
作為蟲族頂級的戰鬥兵器, 一經孵化便是聖階的蟲族, 它必須由蟲族女皇親自參與生育, 並且在持續數月的生育期間都將陷入虛弱狀態,用自己的本能力量培育,嘔心瀝血才能得出一枚繭。
先不說生育的困難,就算成功誕生後的孵化,也需要耗費巨額能量。僅僅隻是這顆比賽星球的內核能源,想要孵化出幼年巡察使遠遠不夠, 翻個幾千倍還差不多。
蟲族主巢距離這裡如此之遠, 出現巡察使的繭, 隻有一種可能。
——這顆繭是被人為運送到這裡的。
有人刻意誘導軍部選定這顆表麵中級汙染星,實則早已淪落為蟲巢的星球,提前孵化出了六位數的巨量兵蟲, 並且埋下巡察使的幼繭。就等著比賽開始後,將所有參賽選手,帝國天驕,一網打儘。
原含霜越想越心驚,為幕後黑手埋線的隱秘程度,環環相扣的計謀,也為他的趕儘殺絕和滅絕人性。毫無疑問,蟲族雖然戰鬥能力強,但並不具備人類這樣狡詐的能力,能夠做到這一切的,定然是同組。
“什麼意思?”
思考這些的同時,原含霜沒有忽略迦樓語氣裡的不對。
先不說黑太子對於這顆星球內部蟲巢上放著的蟲族巡察使繭有著超乎尋常的熟悉,剛才他說那句“所有人都會死”的時候,明顯停頓許久,好像極其不情願般,才終於又吐出四個字“你也一樣”。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這麼篤定的語氣,明顯不可能是一無所知者說出來的話,原含霜語法狐疑。
迦樓不說話了。
他壓根不打算掩蓋,否則也不會將那顆繭的身份直白點明出來,卻也沒有要和原含霜解釋的意思。
“你為什麼知道那是蟲族巡察使的繭?黑塔是不是參與了這次陰謀?”
這下,無論原含霜再怎麼說,迦樓也不再給予絲毫回應。
或許在他眼裡,將死之人能知道自己死於何物之手已然足夠,至於其他的......死人知道再多,也隻能帶入墳墓。
片刻後,迦樓淡淡地道:“它快要孵化了。在孵化的瞬間,它會攫取周圍一切生命彌補自己為了誕生消耗的養分。”
“再然後,它將從地底衝天而起,擴大自己的狩獵場,吞噬這一整顆星球,乃至周圍附近星球上所有活著的生物,故意放出能夠被蟲族主巢和帝國科學院檢測捕捉的聖階威壓,是宣戰,也是宣誓新生的降臨。”
一整套流程,就連銀星蟲族必修教科書上都沒有解說地這麼齊。
不需要再質問或懷疑,這番話足夠證明。
“是你?!
原含霜憤怒地上前,一把攥住黑軍裝的領口:“所以這是你們黑塔設下的陰謀?!”
後者被扯得身體前傾,不得已,隻能微微俯身。
上一個這麼膽敢冒犯他的人恐怕墳頭草都有幾米高了。但現在,即便領口被勒得難受,迦樓也一聲不吭,反倒深深地凝視著這張距離極近,因為真切憤怒陡然變得鮮活明亮的雙眸。
因為湊得近,他甚至能夠嗅到少女身上的芬芳香氣。
還有那雙紅眸裡閃爍的怒火,那全部是為他而生起的激烈情緒,要人忍不住沉迷,陶醉。
“說啊!你回答我!”
原含霜看不懂黑太子。
如果隻是單純想要自己死,他為什麼要義無反顧跳下來,身上為什麼沒有殺意,又為什麼要自爆般說出這一切。
“怪就怪,你是海東青的女兒吧。”
一句話,要原含霜的心徹底跌入穀底。
“所以走吧。”
迦樓握住她攥住自己的手,平靜地開口:“我送你去賽前入口集合。”
集合,然後等死。人多一點,路上也好有個伴。
但一想到那裡還有個樓迦,迦樓又不願意了,冰冷的指節猛地收緊。
而原含霜對此的回答,卻是狠狠甩開了他的手,退後幾步。
迦樓冷然側首,然而下一刻,愕然的神色出現在他瞳孔——
遮天蔽日的玄鳥自少女身後升起,如一輪曜日直上蒼穹。少女被金光勾勒出奪目的身形。她手中絢爛的流金,如熔岩一般,義無反顧地注入這片不見天日的地底天穹。
蟲巢有數層,內裡囊括一整顆星球中央,不比地表區域小。
正跟著跳下來的幾位小夥伴見了,連忙朝著這個方向趕過去。
一路上儘在掌控,神情波瀾不驚的迦樓終於展露出不敢置信。
“這是......雙麵擬態,你竟然也是雙麵擬態?!”
他驚愕地看著那隻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忘記模樣的巨型黑鳥。一瞬間,腦海中所有想不通的節點如同靈光般鏈接在一起,構成一條完整的線。
“原來當初,在那顆初級汙染星古文明遺跡內,奪走銀蘋果的人......是你!”
對啊,是我是我就是我,氣死你。
原含霜咬牙恨想,卻沒有半分力氣開口。
細密的額汗遍布,她現在沒工夫和迦樓鬥嘴,全副心神全部用來醞釀神聖防護上。
和地表如出一轍的光雨轟然落下,澆灌在蟲巢表麵那些新生的幼蟲身上,在後者尖細的哀嚎聲中將其融化。就連那些為了逃避地表光雨鑽入地下的蟲族也未能幸免於難,全部一網打儘。
可這樣威力強悍,放進曆屆皇室中都可圈可點的強大光雨,落到蟲族祭壇中央那顆巨繭表麵,卻完全泛不起半點波瀾。彆說是腐蝕了,就連繭體表麵自帶的生物膜都打不開。
“放棄吧,沒有用的。”
驚愕一瞬後,迦樓重新恢複冷靜:“巡察使的生物膜由蟲族女皇身體組織所化,即便強如聖階天賦者,也無法在巡察使沒有誕生之前毀壞它的繭。”
正如他所說的一樣。
玄鳥已經飛到祭壇中央,用尖利的鳥喙惡狠狠地啄著巨繭表麵,大有一種正義神話小鳥要施展自己的種族天賦,將害蟲叼出來吃掉的錯覺。奈何一通亂啄,半點沒有在上麵留下痕跡不說,反倒開始嘴疼。
或許外邊的劇變影響到了即將破繭的聖階幼蟲,巨繭開始不安分地顫動起來,其上密密麻麻裂開一小條蜘蛛網般駭人的紋路。
“黑塔同蟲族合作,堪稱人類恥辱,罪不容誅!”
眼看著幼蟲即將誕生,原含霜心急如焚,語氣急促:“巡察使一旦孵化,必將血流成河,生靈塗炭。你當真以為你能逃過它的獵殺?”
迦樓扯了扯嘴角。
這人麵無表情不講話的時候,冷峻的麵容總給人嘲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