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敲了三回,內裡沒有任何回應。
對此,守在大門兩旁的侍衛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二話不說直接擰門。
門內,夏夢柔坐在梳妝台前,神情冷漠。
幾天前,夏家把夏夢柔騙回主家後,便將人軟禁在這裡。期間夏夢柔不是沒想過逃離或者求救,但她隻有五階,夏家隨便一個護衛都是六階,輕輕鬆鬆將她壓製不說,還搜走了她所有的通訊設備。
女仆半跪在地幫她穿戴,卻被夏夢柔避開。
“小姐......您這又是何苦呢?”
女仆苦口婆心:“要知道田家可是權貴之家,嫁過去後您就是未來的田太太,誰見了不得給您幾分薄麵?您這個出身,能挑選到這樣的夫婿,已經是高攀。家主也是為您好,怕您脫離家族後沒有自力更生的能力,這才出此下策。”
可不管她如何舌燦蓮花,夏夢柔都一聲不吭。
她很清楚,這個女仆是關萱的貼身女仆,說得每一句話都是打著“為你好”的名義,試圖通過情感控製她。
了不得不說,夏家主和關主母很會對症下藥。
夏夢柔對自己倔,對自己狠得下心,從她日日勤學苦練就足以見得。但實際上,她刀子嘴豆腐心,對他人十分容易心軟。即便以前帶著一群女仆,大搖大擺到銀星上學那會兒,也沒有做過任何傷害他人的事,反倒處處打著彆扭的各種名義,朝當時財務窘迫的原含霜伸以援手。
就比如現在,為了哄騙夏夢柔和田家公子聯姻,夏家家主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先是用當年從孤兒院將她接回來說事,又談到這些年供她衣食無憂生活,大打感情牌的同時,一直在賣慘。夏家主甚至用上了“求”的字眼,父女一場,求求她幫父親一次。完了再退一步,說隻要夏夢柔和田公子訂婚,就放她脫離家族,以後完婚與否全憑她做主。
一邊磨夏夢柔的同時,夏家同時放出訂婚宴的邀請,先斬後奏。
幾天過去,夏夢柔被折磨得心力交瘁。例如現在,躲避幾次沒用後,門口的侍衛眼看著就要闖進來,她終於閉了閉眼,冷聲道:“讓他們出去,我穿就是了。”
女仆見狀,也不再出聲刺激她,而是儘職儘責幫她裝扮。
帝國兩大權貴家族聯姻,訂婚禮服自然華貴不可方物,裙擺是層層疊疊的蕾絲,邊緣鑲嵌著水滴形狀的水晶,走動時折射出七彩光芒。配合造型精美的海藻波浪長發,夾雜著細閃,奪人眼球。
自從爺爺去世後,夏夢柔就再沒有穿過如此華麗的衣服。看著梳妝台裡的鏡子,她竟然感到有些陌生。
‘我好像很久沒有穿裙子了。’
曾經很久以前,夏夢柔喜歡用一些奢侈的東西裝點自己,仿佛把自己裝飾成前擁後簇的大小姐,就能擺脫心中的不安全感。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行為消失了。或許是從認識原含霜開始,在她的身上,夏夢柔看到另一種不需要這些外物,也能從容自在的魅力。
她閃閃發光著......像一顆發光體,不需要借助其他的光,便成了夏夢柔夢想中最強大的模樣。
“小姐可以先到露台休息一會,我去通知田公子。”
裝扮結束後,女仆眼底劃過一絲驚豔。
順利完成任務,她幫忙推開露台門,輕手輕腳走出房間。當然,走之前特地吩咐侍衛看好小姐。今天就是訂婚宴,說什麼也不能出差錯。
聽著走廊上消失的腳步聲,夏夢柔仍舊坐在梳妝台前,一動不動。
露台門打開後,下方草坪上賓客的交談聲,笑聲,名流權貴們聚集在一起散發的銅臭味,仿佛席卷般衝上來,要她忍不住生起反胃衝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些嘈雜的聲音戛然而止。
夏夢柔正盯著梳妝台上的梳子發呆,被隨後爆發的驚呼聲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那麼大的擬態,看起來有些眼熟。”
“在往這邊飛?是我看錯了嗎,這裡可是貴族區,禁止出現大型飛行物,皇家近衛隊應該很快就會來驅逐。”
“驅逐不驅逐不知道,但我想說,真的隻有我一個人覺得那個擬態很眼熟嗎?這個體積的擬態,都趕得上小型軍艦了,沒聽說過哪位聖階有類似的擬態。”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這些被風送上來的聲音時,夏夢柔心口重重一跳。
“嘎吱——”她猛地站起身來,因為動作幅度過大,碰倒了梳妝台上一瓶昂貴的香水,骨碌碌從桌角摔到厚重的地毯裡。
夏夢柔已經顧不上這些,她笨拙地提著過大的裙擺,跌跌撞撞朝露台走去。
在從昏暗的臥室跑到露台的刹那,狹窄的室內被廣袤的天空所取代,也照出了不遠處上空那隻通體呈銀流光溢彩,身後拖曳著璀璨星河的巨型浮遊生物全貌。
雖然自從某人坐火箭一樣從五階晉升到七階後,鯤的體型膨脹了至少十倍有餘,特彆是幾個月前服用半顆銀蘋果,仔細觀察會發現鯤兩邊的魚翅也多了根根分明的紋理,同玄鳥竟有些莫名相似。
夏夢柔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身為銀星鐵六角的一員,當年並肩作戰的隊友,她不可能認不出來這是什麼。
再者,就算認不出來鯤,也不可能認不出現如今站在鯤頭頂上的那個人。
兩年過去了,經曆頗為驚心動魄的原含霜瘦了不少,褪去當年在學校裡僅餘的稚氣,周身氣勢愈發沉穩老練,眉宇英挺,仿佛天生聚焦光源的集合體。
而那一頭金燦燦,比黃金還要耀眼,仿佛融化流淌的頭發,更是毫不避諱地告知所有人她的身份。
在夏夢柔最絕望的時候,出現在她的眼前。
“那......那是......”一位賓客不敢置信地呼喊出聲。
所有人齊刷刷望著天空。
毫無疑問,在場沒有一個人會對她的名字感到陌生。
——帝國SS級彆通緝犯,海東青之女,排名賽重大嫌疑人,原含霜。
兩年前耀眼的帝國明星,天之驕子;一朝跌落塵泥,被打上罪人之女的標簽。
就連那群夏家特地請來,拍攝直播訂婚宴的媒體也忍不住將鏡頭對準上空。
霎時間,原本隻是來圍觀有錢人婚禮的直播間頓時炸開了鍋。
【天上那是什麼?我沒看錯吧】
【我去,難道是兩年前那個......是不是瘋了】
【不可能吧,不是說帝國花了超級大的工夫都沒能抓到,今天自己出來了?】
一片騷亂中,夏家家主第一時間按下警報。
霎時間,刺耳的警報聲回蕩在夏家莊園。原本溫馨浪漫的訂婚現場被紅色的閃爍警示燈包圍,配合鯤覆蓋在上空投射的陰影,宛如末日降臨。
“快!”他望著天上的巨型擬態,眼底劃過狂喜:“快去通知女皇派和軍部,帝國在逃SS通緝犯主動現身,就在夏家上空!”
“莊園所有侍衛聽我號令!不惜任何代價,留下原含霜!”
女皇派對原含霜一案的重視程度有目共睹。若是能成功拿下,絕對是頭等功一件。一想到這可能是個送上門來的,直接躋身女皇派中堅黨的絕佳機會,夏家主激動得全身都在抖。
然而這一切都無法阻攔原含霜接下來要乾的事。
遊弋在空中的鯤驟然發出長鳴。
它的聲音和深海中的鯨極其相似,悠遠古老,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和聲音同時放出的,是獨屬於神話擬態的專屬威壓。
頃刻間,那些想要接近空中的夏家護衛紛紛悶哼一聲,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墜落。
護衛隊長半跪在地,眼珠子都快瞪下來:“七階!這是七階的威壓?!”
夏家雖是權貴,但頂多也就請到六階護衛。夏家家主勝券在握,殊不知原含霜早已不是兩年前那個在總決賽時堪堪突破五階的菜鳥。
毫不誇張地說,七階,足以應付絕大多數麻煩。至少在其他各方勢力還沒接到消息之前,完全足夠。
在所有人被神話擬態威壓定格的刹那,原含霜控製著鯤,掀起一道狂風。
這狂風將夏家莊園裡裝扮良久的訂婚裝飾全部破壞,將草坪掀得七零八落,幾乎把草皮都給整翻。
等他們從狂風裡回過神來後,站在露台上的大小姐已然消失不見。
從天而降的帝國通緝犯攥著落跑大小姐的手,輕輕鬆鬆將人公主抱到鯤背上,為她擦去臉上哭得妝都花了的眼淚,吹了個雀躍的口哨。
“接下來是通緝犯帶著大小姐亡命天涯的逃婚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