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擺星域本身就是星盜的大本營，人數較少，大多分布遠。再加上蟲潮提前抵達，軒轅烈根本沒有時間召集整合這些星盜，而他原本的手下，精銳的全部被女皇派調到了軒轅晟身邊，剩下些歪瓜裂棗。
這樣的陣容，被當成第一個捏的軟柿子，情形更是一個慘烈。
有另一位巡察使做牽製，身披黑袍的六號巡察使猛地衝向關卡後方的軍艦，複眼幾度閃爍，內裡凶光畢露。足肢反轉，竟直勾勾將這艘親王軍艦的保護層撕裂。
“這是怎麼——呃啊啊啊啊！”
守在軍艦上的親衛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在蟲毒下慘叫著腐蝕成骨架。
在聖階的威壓下，軍艦開始不可控製地解體。
主控製室內一陣兵荒馬亂。
“殿下，快逃！”
“殿下，接下來的路，恐怕不能一起走了，您千萬多多保重！”
下屬拚了命將軒轅烈放入救援艙內，以身體進行阻攔，到底沒能攔住多久。
聖階以下皆為螻蟻，這句話絕非虛言。
隔著宇宙虛空，巡察使不過輕描淡寫抬手，輕輕轉動，遠處那艘逃離出去不久的救援艙便仿佛被人從兩邊握住，以無可抗拒的力量，從中間慢慢擰成麻繩。
“去死......呃。”
下一秒，金色的神聖防護從背後陡然升起，奈何綻開到一半，便生生被掐斷。
“啊，原來沒跑啊，真令人意外。”
遠在黑塔，觀看著前線一幕的黑皇帝訝異地挑眉：“是了，軒轅家族的祖訓，永遠不做戰場上的逃兵，真是有夠愚昧又迂腐的傳統。”
沒想到軒轅烈這個加入了女皇派的皇室成員竟然會做出如此舉動，和他那個當儲君時還有為國捐軀的覺悟，登基掌握大權後反倒專注於內鬥，貪生怕死的主子完全不同，倒是讓他頗為刮目。
攝像頭最後錄到，軒轅烈被隔空提起，在蟲族譏諷的，嘲笑他自不量力的尖銳笑聲裡，驟然擰斷了喉嚨。
而這一切，甚至僅僅隻在蟲洞在星擺星域展開後的半個小時內，輕鬆完成。
......
“報告執行官！星擺星域......全軍覆沒。”
消息傳來，主控製室一片死寂。
在四大前線努力抗爭的時候，帝國和軍部自然也不可能閒著。
既然趕不過去支援，諸葛北乾脆直接對駐紮在烈日關卡的兩大軍團下命令，朝著蟲族主巢進發，隻要能給蟲族造成軍力壓製，至少能調走幾個巡察使。
可事實證明，蟲族，或者說黑塔，早就對今天帝國可能有的反應做出詳細規劃。
縱然智械執行官和諸葛辭預測到蟲族會選擇逐個擊破，但在此時此刻，機關算儘也沒有應對的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星擺星域淪陷。
這種絕望感無異於慢性淩遲。
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顯示數億人觀看直播間裡的觀眾安靜到落針可聞。偌大屏幕上沒有一個人發言。
“它們......下一個會去哪？”
主控製室內，秘書官顫抖著聲音。
諸葛北沒說話。他看著星擺星域那些逐漸返回蟲洞的蟲族大軍，還有留在那裡進行“掃尾工作”即吞噬食用人類屍體的兵蟲，目光緩緩轉移到另一片光屏。
秘書官看過去，驀然睜大眼睛。
那是三角關卡。也是諸葛辭所在的位置！
直播間仍舊在沉默，但人們的情緒忽然如同海嘯般爆發。
【軒轅烈殿下是不是凶多吉少了......嗚嗚嗚嗚】
【三角星域蟲洞開始湧現大量兵力，為什麼救援還沒有到？】
【怎麼，教皇國的命是命，三角星域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這麼重要的時候拋下軍人們走掉，還帶走了寶貴的兵力，這不就是臨陣脫逃嗎，和軒轅晟有什麼兩樣？】
【這兩人應該都是退出皇儲爭奪賽了吧，他們根本沒有資格競爭皇儲】
諸葛辭默不作聲地收攏手心。
星擺星域的慘烈景象，於情於理，帝國都不可能展現給民眾。在三號巡察使踏入關卡的刹那，直播就被切斷，但這並不妨礙他通過先前軍部留下的後門，觀看那場一邊倒的殘酷戰場。
在軍部接受培養時，諸葛辭翻看過許多封存的戰爭檔案。
他很清楚。蟲族下一個目標不會是極寒星域，畢竟那裡還有一個廣霧燃，到底有幾分麻煩。被鎖定的，隻有可能是三角星域。
隔著舷窗，諸葛辭眼眶顫抖。這並非對死亡臨近的恐懼。
而是直到此刻，他終於清楚，為什麼在自己年幼時，一旦帝國前線出現戰事，父親都會將自己關在軍部大樓頂部全程跟隨，直到結束才出來。
那時的小諸葛辭並不理解，所以在成長的過程中，他習慣用日漸冰冷的父子關係埋怨諸葛北的不關心和童年缺席。
時至今日，等他自己站到這個位置上，才終於明白。
——每一條下達的指令，每一個做出的決策，都可能挽救無數帝國軍人的性命，同時，也可能間接導致無數人的喪生。
即使是以極端冷靜理智著稱的帝國之腦，也無法為同胞的死亡無動於衷。更何況是最開始懷揣一腔“想證明不比父親差”熱血的自己。
他把戰爭想得太簡單，也太兒戲了。
星擺星域全軍覆沒的消息要關卡氛圍陡然跌破冰點。
看出蟲族下一個目標是三角星域的人不在少數。
看著遠處逐漸變多的蟲潮，諸葛辭深吸一口氣：“現在還有一點時間，大家原地休整一下，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關卡下，衛溫偉甩了甩手，將機械擬態組裝成遠程模式。
“看來咱們這次來之前提前錄製的遺囑今天能派上用場了。”
“一把年紀了還讓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封柏苦笑：“我可真該死啊。”
他根本不敢想，如今還留在帝國軍校的封元明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觀看。
這一幕在三角星域內比比皆是。
帝國軍人們拿下胸章，錄製最後的留言。所有人的神情都十分平靜，透露著視死如歸，因為早在穿上這身軍服的時候，他們就有了這個覺悟。
“唉，我就知道我這是上了賊船了......早知道還不如跟著帝國軍校那幾個。”錢達站在學院隊伍裡，唉聲歎氣：“我妹妹現在估計還在直播間等著觀看我的英姿呢。”
“你還有個妹妹？”巫浩軒語氣羨慕嫉妒。
“是啊。你彆這麼看我，易老大也有個妹妹，今年才五歲。”
正在給拳套上粉的易陽雲頓了一下：“嗯。”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對著無人機鏡頭，難得多說了幾句：“這一幕不適合讓她看，早點哄她去睡覺吧。告訴她，等皇儲爭奪賽結束後，哥哥就回家陪她。”
殊不知另一頭正在觀看直播的爸媽已經泣不成聲。
“啊——好狡猾！難得一個上電視的機會，我也要和爸媽說兩句。”
“那你等我給你治療一下，哪有帶著臉上的破相上電視的。”
和前線關卡不同，這群天之驕子們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語，仿佛一點沒意識到死神迫近的腳步。平日裡他們都不是喜歡湊到攝像頭麵前的性格，也就在此刻，每個人都跑到攝像頭麵前，就連一個人在旁邊擦匕首的骨秋也被一臉懵逼地拽了過來，猶豫兩下後，跟招財貓一樣往鏡頭裡揮了揮爪子，一本正經地說自己已經叛出家族。
其他人：行吧，這種時候你還要演，看得出來一顆拳拳愛兄之心。
軍艦之上，諸葛辭安靜地看著下方這幕。
顧北風和故慕星在討論些什麼，夏夢柔和夏丹雪手臂挽著手臂。明明是充滿硝煙的戰場，他們的話題竟然聊到了皇儲爭奪賽結束後回中央星係要吃什麼。
就在這時，他的耳麥中忽然接入一道沙沙電流。
諸葛辭頓了一下，主動開口：“父親。”
諸葛北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聽他如此正兒八經稱呼自己，竟有些恍若隔世。
他已經從軍部大樓總控室暫時離開，走到外麵憑欄吹風。對於戰時幾乎把自己拿強力膠黏在主控製室的他來說，這還是數十年來頭一次。可見涉及到自己的親生骨肉時，即便是帝國之腦，也無法保持靜默。
“爭奪賽的直播，我一直在看。不管是先前對三角星域的規劃，還是方才的戰場指揮，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優秀。”
迎著天台的風，諸葛北從口袋裡掏出那支離開總控前，下屬塞過來的煙。
他點燃這支煙，深吸一口，感受著它從肺部流通浸潤的氣息，終於明白為什麼軍部那麼多人都喜歡在情緒激蕩時來上一口。
帶有依賴性的東西，向來可以要人神誌清醒。放在往常，智械執行官從來不屑於用這樣的東西提神，但現在，他還是破了例。
“你很優秀。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也不過是個從未接觸過戰場，還在軍部實習的新兵蛋子。但你已經可以指揮帝國軍團，冷靜分配，不落下風。”
隔著朦朧的煙霧，那聲音仿佛隨著電流傳播過來，登時要諸葛辭眼眶通紅。
“一直以來，因為工作忽視了你的成長，是父親的錯......不知不覺，你已經長大，是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指揮官了。”
諸葛北低聲道：“我為你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