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前來支援,利用星域牽引力,試圖將暗星帶走。兩方陷入激烈交火中。”
眾所周知,天賦者抵達聖階後,便算是脫離人類範疇,身體同宇宙之力共鳴。強大的天賦者合力之下,甚至能夠改變星球引力,當初帝國便是使用這樣的方法,將聯邦主星和帝國首都星安置在一起。
人類可以,完全依靠肉//體實力的蟲族自然也可以。它們甚至還能利用牽引星球的高科技裝置隨便改變蟲族主巢星域所在的位置,如今想要帶走暗星,倒也不是一件難事。難怪即使被帝國打到家門口,黑塔頂都被削了,被一把掀了馬甲的黑皇帝還表現出那麼遊刃有餘的模樣。因為他早有退路。
“暗星竟然真的同蟲族合作了。”遇到這種人類生死攸關的問題,宣傳部部長不免轉移注意力,心情沉重。接二連三的噩耗,內憂外患,星網輿論,讓他束手無策。
“陛下,您看......”消化完最新消息後,尉少元終於開口。
沒辦法,他的資曆最老,遇到事情還是得他來。
不料他剛剛說完,軒轅瞳就淡淡地開口。
“出去。”
偏殿內眾人一致露出詫異的眼神。
隨侍官大著膽子道:“陛下,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秋,若是再不加以乾涉,恐怕皇太女那邊......”
“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出去。”
軒轅瞳的話依舊平淡,冷靜。但伴隨著她的話語,聖階磅礴的氣勢驟然在空氣中壓縮,那些無形的空氣化作黏稠的水液,環繞在人周身,寬敞的會客室內每個人都在頃刻間感受到了那瀕臨極限的壓力。
這下沒人吭聲了,所有人垂首行禮,默默退下。
一直走出去許久,杜明琴才長長呼出一口氣,心有餘悸:“陛下方才那是......?”
他們見過軒轅瞳氣得怒發衝冠時,將辦公桌上所有東西掃落的畫麵;也見過軒轅瞳在壓抑不住怒氣時,聖階氣勢爆發直接震碎議事廳玻璃的場景。可那些場景說到底都隻是怒氣外露,遠遠沒有今天這樣壓抑著的十分之一可怕。
“不該問的不要問。”
尉少元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今天進入偏殿後的舉措,著重回想軒轅瞳的異常是何時出現,再結合一些以前捕風捉影的傳聞,登時被自己的所想驚出一身冷汗。
他撂下這麼一句後快步離開,仿佛身後追著洪水猛獸,留下一眾麵麵相覷,疑惑不解的同僚。
......
另一邊,處於漩渦中心的人已經將所有人趕出了皇宮偏殿。
當這裡什麼人也不剩下,門被小心翼翼地拉上後,所有的燈盞瞬間裂得粉碎。
刹那間,一切都被黑暗所吞沒。
軒轅瞳坐在最中央的座椅上,像一尊無言的雕像。
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她瞳孔邊緣已然滲血,搭在扶手上的指尖顫抖。
原含霜向監察院提交的證據已然十分明顯,光明聖殿一直在利用金蘋果對天生持有雙麵擬態的天賦者進行造神實驗,將他們強行分裂。
——而海東青,正是其中一員。
原來,海東青被強行分裂成了兩個人。他們有相同的外貌,相同的DNA和指紋。
多麼不可思議,卻不由得讓軒轅瞳心底升起一個極其荒謬,又不敢置信的想法。
人人皆知,帝國第三公主同海東青是一對神仙眷侶,當年海東青頂著帝國天才的名頭從銀星學院畢業,而後加入軍部,在數次戰役中大放異彩。後來在某次典禮上對帝國第三公主一見鐘情,開啟一段轟轟烈烈追求帝國公主的生涯,最後抱得美人歸。
但鮮少有人知道,更早遇見海東青的人,並非第三公主。
——而是軒轅瞳。
她比軒轅初雪更早認識海東青,甚至更早接受他的投誠。他們某次無意在帝國最邊緣的戰線上相識,萍水相逢,在老套的英雄救美戲碼下,萌生出曖昧情愫。
軒轅瞳永遠記得,在自己身為一介不起眼的皇女時,帝國最耀眼的天才在她麵前跪下,用騎士禮儀輕吻著她的指尖,聲音低沉,包含蠱惑。
“你並不比你任何一位兄弟姐妹要差,你明明有著無可比擬的才能,不應擁有這樣被忽視的命運。去抗爭吧,我永遠為你而著迷。”
這句話,仿佛一簇熊熊燃燒的火焰,點燃了多年來被軒轅初雪光芒遮蓋的野望,要軒轅瞳枯寂的心裡頭一回生起對命運不公的反抗。
可要軒轅瞳更恨的是,這個人在給了她希望後,忽然不辭而彆。
再次和海東青相見,對方故意對她視而不見,甚至裝出一副不認識的模樣,要她在宴席中當眾出醜,不得不頂著所有人嘲諷的視線狼狽離席。而海東青本人,卻在毫無轉圜餘地拒絕他之後,轉頭高調宣布追求第三公主,宣誓效忠。從此成就一對人間佳話,強強聯合。
以軒轅瞳的驕傲,在遭受第一次拒絕後,她便再不可能說出曾經相識的話來。
歸根結底,她隻能算這個故事裡連名字都沒有的小醜。正因如此,她痛恨海東青,痛恨他的背叛和虛偽。但她更痛恨軒轅初雪,從小到大,第三公主從來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地位,權力,甚至是一個卑躬屈膝的男人。
事到如今,軒轅瞳已經不敢去猜這個可能性。因為如果一旦成真,那些多年來的刻骨恨意和針對的由頭,都仿佛成了一紙空文。可越是回想,她越是想不起,幾十年前月光下那位帝國天才,臉上掛著的到底是綿綿情意,還是獵物落網的刻骨譏諷。畢竟在刻意的偽裝和接近下,太難分辨,反倒要刻意去回憶的人重新沉入數十年前不願回憶的泥潭,幾欲作嘔。
“為什麼。”和十多年前那個遭受背叛的夜晚一樣,仿佛抽空力氣般,軒轅瞳癱倒在椅子內,喃喃自語,“所有人都在欺騙我。”
她已經五十幾歲了,聲音卻同二十歲的她重疊在一起。
同樣也是不甘的怒火,充滿迷茫,痛苦,仿佛困獸發出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