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西遊 金鼻白毛老鼠精(2 / 2)

雖然有些疑問,為什麼捆人還要用紅綢披帛來捆,但看著眼前之人,手腕上因為捆綁而出現的淤青,便什麼疑問都沒有了。

“女菩薩儘管說,貧僧雖然並無能耐此身,但貧僧的幾個徒弟都是個頂個的厲害,女菩薩莫怕。”

玄奘一邊解開束縛,一邊這樣說著。

“是啊是啊,女施主你就大膽的說,若遇到什麼事,我們一定會為你做主的。”

豬八戒和沙悟淨見玄奘要主動替人解開束縛,這才快步上前走了幾步,聽著玄奘這般說,也趕緊拍著胸脯承諾道。

“我家中原來也是不愁吃穿,然而無奈父母亡故,臨走之前將我許配給了這邊的富裕人家。”

說到這裡還是一路正常的,也想不明白究竟為何會發生眼前這種狀況,眾人便聽著她繼續說起。

“隻是,我隨相公回家那一日,公爹想要強行將我霸占,我不肯,逃了出來,跟相公說起,相公怨我勾引公爹,才會引起這麼多的事端。”

“相公家中多年不回家的叔父回來,與我原先竟有幾分......熟識,這也讓相公更加怒火中燒。”

“他們幾人商議好了,將我放在這裡,任憑被野狼叼走分食,也不會因為我鬨得家宅不寧,可憐也無人做主。”

“家中真的有幾分勢力,所以幾位長老聽了我的故事速速離去吧,不要在此地逗留,憑白沾染麻煩,惹禍上身。”

“這......會有如此荒唐之事,這一家人罔顧人倫,竟然平白欺負你一個弱小女子!”

“是啊是啊,女菩薩不用擔心我們師兄弟幾個人,雖然長相不好,但是心地十分善良,俺老豬絕對不會讓人這麼欺負你的。”

豬八戒也隨後這樣說著。

見到這般場景還有話中意思,便連最為挑剔清醒的沙悟淨也覺得沒有什麼疑點。

“女菩薩莫怕,我的這幾個徒弟都有移山倒海的能耐,必定會為你做主還你一個公道的。”

玄奘略略避開眼睛,趕緊承諾,不敢注視那倒映著連綿星子,好似會說話的眼眸。

“這......”

說話的女子猶豫一瞬,倉惶的眼神落在師徒一行人眼中,好似在擔憂他們的能耐一般,許久她貝齒咬住朱唇,好似下定了決心一般點頭:

“那就多謝幾位長老了。”

她連連欠身,行了一個不太熟練地佛禮,顯然是剛才看玄奘才學來的。

“隻不過,也不需要多勞煩幾位長老。”

“隻需要將我送到地湧夫人廟裡就好,地湧夫人慈愛救濟貧苦,她一定會為我做主的。”

溫軟的嗓音帶著些許喑啞,說話的人可能是被綁縛的太久,哭的太久,眼尾也帶著一抹緋紅。

她好似沒有察覺到玄奘對她下意識的躲避,隻把當成一株救命稻草,卻又不願意讓人冒險。

多麼善良的一位女菩薩。

即使身處這般境遇也依舊能夠說道口中“地湧夫人”的時候話語之中充滿著信任。

“這地湧夫人是誰?興建了廟宇也應當不是一個無名之輩啊,俺老豬在天庭從未聽說過此人。”

說著豬八戒看向沙悟淨,沙悟淨也點頭。

確實天庭之中沒有這等人。

他們下界一趟,可將這天庭靈山各方勢力都牢牢記在腦子裡,生怕惹了些不能惹的,今日這麼一聽竟然還有野神呢。

“師父,既然如此,要不咱們就帶女菩薩過去,順便瞧瞧這位“地湧夫人”?”

豬八戒嬉皮笑臉,麵上滿是不以為意。

“你們可能未曾聽說過,但地湧夫人已經庇佑我們數百年了,所以我才說隻要帶我去那裡,就沒有人不敢給地湧夫人的麵子。”

美人柳眉輕蹙,見豬八戒對信仰的生靈並不尊敬,麵露委屈和責怪,但這般神情讓人見了隻會憐惜並不覺得張狂。

“好好好,不若我們就去看看吧。”

看看究竟是什麼野神仙在他天蓬元帥麵前還敢裝神仙,放著他們幾個真神仙不用去拜假神仙。

“也好,我們給大師兄留下記號,免得他找不到我們。”沙悟淨也並不反對,他也想見識見識這個假神仙究竟做了什麼讓百姓這麼信任。

那女子正要帶路,玄奘卻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腕。

手腕纖細,腕骨微微凸起,上麵有著淤痕。

玄奘道一聲:“得罪了”,然後將身上的鬥篷摘下披在眼前女子身上,高大的鬥篷衣擺墜在地麵上。

“女菩薩,雨後潮濕,不如多穿一些。”

“地上難行,我有一馬,女菩薩若不嫌棄不若坐在馬上。”

那女子聽著仰著頭看玄奘,那雙會說話的眼眸好似蘊含萬千想說的話,明明笑了起來卻帶有幾分淚意:“那法師您呢?”

“貧僧步行即可。”玄奘答道。

“法師......是對所有人都這麼好嗎?”

纖長的睫羽輕顫,在瑩白的肌膚之上落下一層陰影,如同一隻墨色的蝶,在問出口之時隨後又搖搖頭,乖順的上了馬不在追問。

玄奘見女子並不開心,猶豫一瞬還是誠實答道:“貧僧乃是出家人,救苦救難乃是貧僧職責。”

身後的豬八戒和沙悟淨落後幾步,看著眼前兩人說話的有來有往,戳了戳沙悟淨說道:“你瞧瞧師父,師父不是最愛潔嗎?”

現在竟直接為一村姑牽馬!

鞋履沾染了泥汙也無所謂。

膽子也大了,往常碰見女色恨不得躲到天邊。

“若兩人不是第一次見,便是現在女菩薩欲說還休的樣子,還是師父的熱切,俺老豬都懷疑兩人是不是有什麼舊情。”

不過這怎麼可能呢?

豬八戒沒用沙悟淨說話,便朝前頭高喊著:“敢問女菩薩如何稱呼?”

那女子回頭,看了一眼豬八戒的豬臉,瑟縮了一下又覺得有些不太禮貌,勉強擠出來一個笑意:“法師稱呼我小白就好。”

玄奘皺起眉頭。

握住韁繩的那隻手掌不由自主的緊緊握住,粗糙的麻繩深入到掌心,不知不覺之間磨出一道血痕。

小白。

小白?

無人發覺,那被仍在地上的紅綾又悄悄的回到了衣袖之中。

-

容白回過頭,收回視線,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看著遠處輕輕笑了起來。

讓取經的幾人為自己護法,讓金蟬子轉世來牽馬,是誰都想不到的事吧?

至於講的故事...黑軟一開始想的並不是這般罔顧人倫的故事,而是想講路遇強盜被壓進了山寨。

——所有山大王都想要強娶,爭執不過之下就將她綁在此地。

黑軟當時振振有詞:大王如此美貌,七十個人搶有什麼過分的,七百人搶都行!

容白聽了趕緊換了一個故事——一處山林,有七百多個強盜,此地該凶惡成什麼樣子?

至於為什麼選這個【父子相爭】的故事,是因為容白記得中原乃是禮儀之邦,不會讓這般事情發生。

要一個超出他們想象的故事,才好讓他們放鬆警惕。

至於【地湧夫人】一事,豬八戒和沙悟淨雖說現在不是神仙,卻還依舊有著神明的高傲。

必定會放下所有疑竇隨她一同前去瞧瞧究竟是什麼東西敢稱霸王。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太好騙了。

九九八十一難真的不會超了嗎?

容白想。

一路風平浪靜,路遇幾戶人家,走了半柱香時間便到了一處廟宇。

從外頭向裡看去,隻覺得香火鼎盛人來人往,此處竟然這麼多的百姓信仰這位【地湧夫人】

容白被扶下馬,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這位金蟬子轉世——他給人的感覺很怪,有時候不像金蟬子,有時候又很像金蟬子,好似完全分裂成兩個人一般。

轉世,沒有了記憶,還會是那個人嗎?

“這裡便是了,隻要我進去,地湧夫人就會庇佑我的。”

豬八戒朝裡看去,隻見一道用料十足的白玉雕琢而成的玉像栩栩如生,那人仙帶飄逸,雙手持雙股劍。

昳麗,威嚴,出現在同一座雕像上。

豬八戒與沙悟淨對視一眼,他們都非常清楚這種程度的香火究竟意味著什麼。

而這樣的香火若是出現在大神身上也就罷了,竟然出現在這一個偽神身上?

“這玉像......”

好生眼熟。

玄奘還未來的開口,便見豬八戒和沙悟淨揮起法器想要朝前頭進攻而去。

容白垂落的睫羽遮掩住了眼眸之中的嘲諷,緊接著那威風凜凜的便被一條紅綾緊緊纏住,動彈不得。

他驚疑的眼神朝著身邊淺笑之人看去,那慵慵懶懶百無聊賴的樣子哪裡還有泫然欲泣的脆弱。

玄奘瞪大了眼睛輕顫了一下,隻覺得害怕。

妖。

又是妖。

原先女子的慵懶神采瞬間換了一身裝扮,光芒環顧,荊釵布裙便為絳色紅裙在身,恰如緋紅的夕靄暮霞瀲灩非常。

華錦衣帶和層層玉佩墜飾綴在腰間,兩種極致的反差鑄就了這種美感。

她眉眼之間似乎有化不開的風霜,眼中既是可以說是有大愛,也開始說是無情。

平靜無波,一切都在她的算計之中。

玄奘朝後看去,竟然與那廟裡的那位玉像一模一樣!

“悟空,悟空,快來救為師!”

若此時還辨彆不出是妖怪的計謀就太蠢了,玄奘著急求救,卻下一刻輕紗拂過臉頰,他便沉睡了起來。

最後隻記得他落入了一個懷抱之中,帶著陌生的花香。

“呔!何方妖孽,竟敢當著你大聖爺爺的麵為非作歹!”

容白見孫悟空在這時候趕來,也未有任何懼色,就在孫悟空朝著她的頭顱劈下重重一棒的時候也未有躲閃,甚至臉上笑容越發璀璨了起來。

下一瞬,眼前之人消失帶著玄奘消失在眼前。

無影無蹤。

連身後本來人來人往的廟宇也隨之消失。

水中月影一般。

而束縛著豬八戒和沙悟淨的紅綾也一塊消失不見。

“這究竟是什麼人,竟敢這麼戲耍咱們!大師兄,你是不知道,那個妖精究竟有多麼會騙人,把我們就這麼騙了出來。”

“呆子,閉嘴!”

“你們若是老老實實的,哪裡會被騙。”

孫悟空收回金箍棒,有些失神,他確實沒有認出容白來,隻記得容白是一隻金鼻白毛老鼠精。

但他記得容白身上的花香,不同於他在花果山聞到的所有香氣,記憶彌新。

可......為何是容白?

孫悟空不解,煩躁的撓了撓腮。

師父的用處也就是長生不老和太乙真仙。

可容白是跟他學的功法,早就已經可以長生不老。

太乙真仙有什麼用,隻要學好了不都是手下敗將。

他不信容白的聰明不知道一路以來的妖精究竟是什麼下場,可她還是劫了玄奘。

她膽子大,不然也不會直接在五指山下就要來學他的功法。

可她這一次膽大,圖什麼?

而且他這一次下手並未留手,容白是怎麼消失的無影無蹤的?

奇哉怪哉!

他就說這些人見了容白會被騙的啥都不剩!

“大師兄,怎麼辦,師父被妖怪抓起來了。”

孫悟空皺起眉頭,不,不對,他現在火眼金睛竟然看不出她的原型,若不是認出來她獨有的氣息定然不會將她認出是從前的老鼠精。

——“你們快將剛才遇到她的所有種種全部說出來。”

孫悟空沉聲說道。

-

玄奘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很舒適的夢。

夢裡沒有西天萬裡遙,沒有妖魔鬼怪,沒有他發下的宏願,隻有西方樂土極樂世界。

但他緩緩醒來,隻見自己在一座寢殿之中,睜眼看著床帳上精致的刺繡,恍惚之中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大唐長安,留宿在了唐王寢殿的偏殿內。

但他十分清楚,莫說是偏殿,便是唐王寢宮也斷不會這般碩大。

也斷斷不會在寢殿之中開鑿通湖,種上滿池的蓮花。

不對,妖。

他是被妖給帶走了。

可妖不是都會住在山洞之中嗎?可妖真的有那般柔弱的女子嗎?

“你醒了。”

一道輕柔的聲音響起,玄奘感受到剛才並未在此的人忽然出現,細若梅骨的手撫在他的麵上。

玄奘正要推開容白,便聽著容白說道:

“我等你許久了。”

“金蟬子。”

思念的哭泣聲久久回蕩在耳中,尋找著並不存在的落腳點。

一滴淚落在他的唇縫內,玄奘想要推開的手瞬間失了力道。

是妖,但不是要吃了他的妖。

對。

所有人都說他是金蟬子。

可金蟬子又到底是誰呢?

他又是誰呢。

他該取經的啊。

容色極盛的美人垂淚,含笑凝視著玄奘,火紅的衣裙襯的她華貴非常,再也無法將她和剛才孱弱的女子相合在一起。

玄奘久久無言,眉峰緊鎖。

花香濃鬱,思緒混亂。

玄奘隻覺得自己從前所有劫難都白過了。

他以為已經能夠摸出妖怪詭計的規律。

而那個稱自己為“小白”的女子好似察覺到了玄奘的猶豫,順勢貼了上來,將他的掌心覆蓋住她柔弱的臉頰。

寢殿內,隻留下一聲歎息,他到底沒有躲開。

“女菩薩,男女授受不親。”

-

與此同時,偽裝成普通披帛的混天綾隱藏的花紋不經意間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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