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感覺已經很給迦羅菩薩麵子。
才不是擔憂哪吒橫空殺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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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白聽到外頭托塔裡天王李靖的聲音下意識的僵住。
偏偏哪吒......哪吒還更激動了些。
“李...李...”容白慌不擇舌,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都這時候了,怎麼還能更大一些?!
“托著你爹的那個塔座子來了,怎麼辦。”
佛道兩界人儘皆知,哪吒三太子尊的父親並不是托塔李天王李靖,而是托塔天王李靖手中的那個塔。
容白昔日供奉殷夫人,轉而也一同供奉了李靖,但萬萬沒有想到她才剛剛得道,這個野爹偏偏就出現在這時候。
混天綾四處遊蕩,環在容白身上。
哪吒含著惡劣的笑意: “妹妹不是最擅長騙人了嗎?那就應付應付他吧。”
話說完,又重重一下。
外頭李靖已經開始惱了,越發煩悶,畢竟他身處高位多年又仰仗資曆,話語之中也不再客氣。
“吾乃托塔李天王李靖是也,速速打開殿門請吾進去。”
容白眼見哪吒要看熱鬨。
甚至她懷疑哪吒這就是故意的,早就料到了李靖會來此。
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想好了主意,撤銷了覆蓋在殿外的遮蔽法術。
“李....李天王好。”
外頭的李靖覺得鼻尖的霸道香氣又濃鬱了一些。
不知道怎麼的這位迦羅菩薩。有些中氣不足的樣子,想必是剛剛成佛,還不適應擺脫妖身吧。
他正在門外氣勢洶洶的等著容白請他進去,畢竟他的身份在神佛兩道可都吃得開,連佛祖都得給他幾個麵子。
“李天王...蓮花太子就在吾處,李...李天王可要進來一見?”
“吾與蓮花太子鬥法十分....”容白頓了頓,喘息一聲。
“十...十分酣暢淋漓。”
哪吒咬她的耳垂,側頭看向水鏡之中二人的模樣,用傳音說道:“你就不怕他真的進來?”
動作越發酣暢,定然不讓迦羅菩薩失望。
容白勾了勾唇瓣,指尖劃過的喉結,沒有用傳聲,而是比了一個口型。
——他不敢。
不敢見哪吒。
不敢真的試探她。
不敢確信她和哪吒是敵是友,會不會聯合起來將他殺害。
身居高位的人趨利避害太久了,最怕的就是不按常理動手的瘋子。
他怕。
一個以殺戮揚名的菩薩再是一個哪吒這樣的煞星。
他不敢。
果真,在門外頭的李靖理智回籠,不敢相信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又聽見了什麼。
迦羅菩薩與其他神佛不同,度化的方式也與常人不同。
這不就是和哪吒一個模刻出來的嗎?
李靖一身冷汗,光記得和天庭時候一樣,以出生取人,忘記了現在是什麼局麵了。
而且哪吒.....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哪吒愛死了容白神采奕奕的樣子,也琢磨到了些許樂趣,橫眉冷指雖然爽卻沒有現在爽。
他高喊著:“父親,要不進來坐坐?兒子也孝敬孝敬你?”
李靖一抖,差一點將手中的寶塔給摔出去。
哪吒,無事獻殷勤必定是要他的命。
快跑!
再也不來了!
“不,我有要事,不打擾你們了。”
容白噗呲一笑,哪吒再一次施下法術,與容白繼續“論道”。
他們可要好好的分一分睡上誰下呢。
輕吻撫上額頭,李靖一來哪吒好像更氣勢洶洶了些。
她聽他說。
“小白,共謀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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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若蜉蝣,心向須彌。
絕色容貌,神明垂憐,後台龐大......
都不重要。
容白想要的是響徹天地,震耳欲聾的自由。
呼嘯的風不能阻止她的腳步,乾枯的土壤不能打擾她求生的本能。
如果一個生靈的靈魂之中篆刻的某一樣事物是不論經過多少輪回,不論世事如何變遷,都一直存在的痕跡。
那容白想,她靈魂之處篆刻的便是打破出身,打破記憶,也要也要揮挾天地的肆意自由。
“西牛賀州無上法度迦羅屠戮菩薩。”
高台上的如來佛祖用梵音說著容白的名號。
“靈山歡迎你的到來。”
容白輕笑,笑容之中有裹挾著天地的意氣風發,恍惚之中,從前恍若隔世。
她曾不知多少次從佛祖的衣袖之中鑽出,窺探這大雄寶殿之中的諸天神佛是何種的樣貌。
而無有任何生靈在意她的存在。
隔了經年,她站在蓮台之上,早已非昔日從前。
“弟子多謝世尊。”
她笑。
看向下方諸多神佛菩薩護法金剛.....
“與各位相見,不勝榮幸。”
紫氣襲來,祥雲彌漫,霞樂籠罩,梵音聲聲入耳,在耳間響起的是:“見過無上法度迦羅屠戮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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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之後,廟宇就不再是陷空山一處廟宇。
更不是隻有仰仗著容白生活的人族才會祭拜。
先是人們口口相傳,一傳十十傳百,她這幾百年來的所作所為治下清明。
再是妖族本就忌憚著容白威名,如今心甘情願臣服效仿的各處妖族勢力。
紛紛建立廟宇祭拜。
容白擅長察言觀色,而一個生靈的喜好,大多數都是藏不了的,這也讓她在發展她的信眾之時尤為順利,尤其是她從前教出來的親信。
西牛賀州本就王權旁落,幾個小國之間紛爭,但大多都禮敬神佛。
西天靈山諸多佛與菩薩都有自己的信眾,但無奈已經身居高位,無法作出強有力的宣傳。
所以才有了到南贍部洲宣揚佛法,曆經險阻,西天取經之事。
但容白得道,十萬萬生靈看在眼中親眼目睹的事,何愁少了信眾。
後來有迦羅菩薩廟的得道僧人道:“待得光華遍天下,始教春色滿人間。”(1)
“便是迦羅菩薩。”
而有守舊一派因為信仰摻雜利益,不服道:“度化度化,諸天神佛慈悲為懷,何曾見過執著雙劍眼見鮮血的菩薩,分明就是野蠻化身。”
老僧道:“既然都是度化,又何必講用什麼辦法,讓惡人從此間消失,難道不是一種度化嗎?伽羅菩薩崇尚法度,必然不會冤枉一個善心。”
彼時,妖族逐漸脫胎換骨,再無茹毛飲血,懵懂中死亡的舊事。
人族在所管轄區內逐漸安定,再無妖族,假神假佛來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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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取經九九八十一難,終得圓滿。
經曆了無字真經一事和被阿難迦葉二人為難之後,玄奘即使帶靈山十分激動,也有了些忐忑,所以顯得更為小心謹慎些。
畢竟身負著唐王的期待,十幾年的艱難險阻都已經熬過來了,萬萬不可在靈山之時再出現變動。
“師父,你在想些什麼?”
在大雄寶殿之前,玄奘看著麵前巍峨的宮殿,想起了裡麵等待著自己的諸天神佛而駐足,孫悟空有些好奇地問。
“不知為何,為師總覺得心裡悶悶的。”
第一次來的時候心裡無事發生,現在知曉裡麵將要麵對的是什麼卻覺得有些難過。
孫悟空嘿嘿一笑,渾身輕鬆,看了一眼,隻有一隻耳朵和捂著肩膀的豬八戒和沙悟淨,先一步蹦著,進了大雄寶殿。
不同於上一次的時候的輕慢,這一次諸天神佛真的全部在此。
而孫悟空一瞧,如來佛祖身邊的正是在他麵前得道的關係雖然亂七八糟,但說的是一聲朋友的容白。
容白朝他歪了歪頭。
孫悟空嘿嘿一笑。
“弟子唐玄奘拜見我佛。”
容白視線移開,看著跪在下方身穿錦斕袈的玄奘,好似越過了重重年歲見到了從袖中而出懵懂眼神見到的那一位如玉一般的佛子。
“十世曆劫,終究圓滿。”
“冊封金蟬子為旃檀功德佛。”
行禮之後再一次起身的“玄奘”額滿金光,從容有度,笑意盎然。
已是從前金蟬子的模樣。
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總算能夠離開,也被分為鬥戰勝佛。
豬八戒被封為淨壇使者,那被削容白掉的一隻耳朵,總算是複原了。
沙悟淨被封為金身羅漢,在下達法旨的那一刹那,他身上這麼多年的病痛還得以痊愈。
小白龍恢複龍身,冊封為八部天龍廣力菩薩。
孫悟空暗道這一場騙天地騙眾生的戲碼,如今總算是能夠圓滿落幕。
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的自由,金蟬子的得證大道,豬八戒和沙悟淨的目的,小白龍重回龍身。
可真的都得到了想要的嗎?
他看向被稱為“金蟬子”的人,想了想自己大鬨天宮之時的意氣風發,還有五百年在五指山下的日子,便覺自己笑不出來。
神佛退散,他們師徒四人還要再去一趟大唐長安衣錦還鄉,才算是功成名就,而小白龍已去洗龍水之中。
容白躊躇,佛祖卻說:“想問清楚,那就去問吧。”
迦羅菩薩駕著雲追趕,待到“金蟬子”麵前,她讓他停下,眼神似笑似悲,孫悟空說不上來。
風輕柔溫和,吹動她頭上的發絲,容白口中有她自己都未曾發現的期待。
“金蟬子,你還記得,你在大乘佛法之中出的不同想法嗎?”
“金蟬子”搖頭,行了一佛禮,笑意溫和從容,舉手投足之中帶著矜貴。
“小白,你迷障了。”
“我佛,豈會有錯。”
豬八戒沙悟淨欲言又止,但又惹不起容白,既然成這一片雲往東方離開。
而容白在原地,漫天霞光映襯著她如玉的臉龐。
她其實早有預料,但隻是不願承認。
“金蟬子”回來了。
金蟬子,也再也不能回來了。
這十世輪回之中,從金蟬子的靈魂之中割舍下來的...是他的愛和他的求知。
自此,對佛的虔誠成了他靈魂之中唯一經曆輪回也割舍不掉的東西。
金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