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依舊高燒未退,孫子身為阿瑪不能陪伴在他的身邊,也隻能這樣陪著了。”
皇上眉眼低垂,臉色不再是像往常—樣英姿勃發而是深陷於困頓當中。
他沉默寡言,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直不自覺地在轉動。
太皇太後看得清楚明白,從往日的不怒自威胸有成竹之中,也多了幾分頹敗之色。
——不論怎樣大權在握,他依然是一個阿瑪。
一個擔憂自己孩子的阿瑪。
“可你還有其他兒子。”
太皇太後年老的麵容上是經曆世事之後的波瀾不驚。
痛心,但更要理智地做完所有事,她已經習慣了。
現在已經比皇上登基之初好很多了。
即便......壞的結果出現,現在也並非沒有承受能力。
皇上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而後又睜開,眼眸之中,儘是清明“是,已經下將保清嚴格看管,有任何事立即上報。”
“惠妃那邊已經著人傳了消息,您放心就是。”
太皇太後看向外頭昏暗的天氣,天空被濃墨浸染一片浩瀚,沒有一點星光。
山雨欲來風滿樓。
這一次又不知道該牽扯到多少人。
可她的年歲已經大了,連苦笑的弧度都能把握到最佳。
麵對著孫兒的難過,她緩慢而堅定地說道:“其實,哀家十分相信保成會安然無恙。”
皇上驟然抬起頭,平日裡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臉上難得有吃驚的神色。
“您是說......”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
“哀家知道你因為賈家的事不喜歡小白,但賈家已經有頹敗之勢,他們當中的那位銜玉而生的孩子許多人在意,但依照哀家來看賈家並不足為懼。”
“他們家也想不出這樣的謊言來為一個一房次子添光增彩。”
太皇太後說道:“小白那個孩子哀家自小看到大。”
“她真的有讓人開心起來的魅力。”
“既然如此,我們相信法師一次又如何。”
“保成是你的兒子,是大清的太子,我們要相信蒼天會庇佑保成。”
“小白也會庇佑保成。”
皇上聽太皇太後沉穩有力地說著,恍然間想起了容白跪在他麵前時候說的話。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皇上自己心知肚明。
可他也是沒有由來的遷怒。
在他看來他留著容白,就是為了胤礽的平安。
那時候陽光正盛,可那會兒這乾清宮碩大宮殿之中,好像所有的光都聚集在了她那一處。
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說的話。
“若是.....真的能成。”
“日後朕對她不會因為賈家的事再有偏見”。
——
那邊皇上總算能夠放下對於容白的偏見,容白還不從得知。
就感受到了剛醒過來的太子殿下的怒火。
宮殿內是一重重月白色的輕紗。
透過紗帳能夠看到床柱上雕琢的精致圖案。
連側身看去,軟枕側麵都是鑲嵌著白玉的。
剛才胤禔走了,太子沒有精力本就是強撐,緊接著就沉沉睡去。
還沒有來得及跟她算賬。
但是眼下,這是要和她秋後算賬了。
容白的一聲悶哼,輕而易舉地燃燒了一把火。
燒得太子殿下徹底放肆。
“孤說了,你隻屬於孤。”
布料摩挲的聲音蓋過了悶哼聲,容白手指蜷起,帶點粉的指尖被壓扁,細若梅骨的手指徹底變得瑩白如玉。
胤礽.....竟然咬在了她的手腕上。
像小狗一樣。
“太子殿下!”
容白終於反應過來,一隻手用力薅著胤礽的腦袋。
胤礽緩緩扣住容白的手,顯然剛才未曾消氣,連睡夢中都在生氣的胤礽,現在要秋後算賬了。
等身下之人開始著急了喊他名字他才滿意。
心裡滿意,麵上卻不露聲色,嚴肅說道:“你倒是大膽。”
容白看出了他色厲內斂,看著手腕上的齒痕:“那太子殿下要不把我殺了消消氣?”
她也不稱奴才了。
“我一片真心為了太子殿下,結果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這般待我。”
容白看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在您的記憶當中,應該沒有這一出吧?”
口中是疑問句,她的臉上卻胸有成竹,成功的震懾到了胤礽。
讓忽視了這件事本質的胤礽發現真相。
“大阿哥會因為探望你而感染天花。”
“既定的命運並非一成不變。”
天色深了,外頭傳來清涼的微風。
容白穿的淺色衣裳,上頭還有朱色的印記做點綴。
她說話的時候有一種魅力能夠撥開壓抑在身上,沉甸甸的大網。
“——命運,已經開始更改了。”
容白道。
“現在,太子殿下該跟我道歉了。”
“你冤枉了我一片赤誠。”
胤礽睜開眼睛,不由得嗤笑兩聲。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讓他道歉。
她是什麼東西?
若不是現在這個局麵,他早就讓人帶下去好好教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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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看著容白的神色,彆了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