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目光之中充滿著審視,胤禔無知無畏地迎上去,顯得格外的坦誠,絲毫看不出是在說謊的樣子。
皇上忽然想起了惠妃在胤禔還小的時候就提過,胤禔隻有匹夫之勇,大智若愚。
仔細想,若是這一切都是真的,他們兄弟二人竟然這麼多年一直都是十分親近,願意為了彼此而守護秘密。
審視的目光如同鷹隼一般居高臨下地看過去,殿內隻有著太子濃厚的喘息聲和西洋鐘的聲響,胤褆依舊無知無畏,說出來的話讓人不自覺地相信。
對比起兄弟鬩牆,這個結果屬實對皇上更好一些。
龍涎香的濃鬱馥香縈繞於鼻尖,皇上覺得胤褆的隱情究竟如何牽連到怎麼追究這件事。
但現在來說最重要的便是:“保成,你是否認同保清的話?”
胤礽看著皇阿瑪側身看向自己,現在局麵已經被逆轉,他失去了先機,正如同沙場上的將領被兵臨城下。
究竟是同歸於儘還是拱手讓了勝利,若按從前來說他會沒有任何考慮的選擇第一個。
可是想起今日隔著煙雨之中,那隨手丟下國之重寶,伸手握住箭身的人,他猶豫了。
先機已經失去,如果繼續爭奪那麼又會回到原點。
刺在馬上的那一下,美人是濃墨重彩下最輝煌的一筆。
少年意氣的張狂和傲氣,在容白逐漸馴服他又卻牽動他的時候已經多年未曾見過
他堅定這人是屬於他的,為什麼那一下他沒有絲毫懷疑,就已經覺得那箭是朝著自己來的?
那麼......
“皇阿瑪,兒子也就幫了大哥一次,卻也是無奈之舉,請皇阿瑪見諒。”
狗東西到底是怎麼哭出來的。
“至於小白,兒臣與她也算是青梅竹馬,大哥心悅於她自然要幫忙,隻是太過衝動,罔顧了皇權,兒臣之錯。”
像是吃了一顆因為宮人疏忽而摻雜在裡頭的青色杏子,本以為是普通的甜,結果卻是酸澀的汁液漫過了牙齒沁進了喉嚨,直達心底。
皇上在胤礽開口之時將信將疑,聽著這話倒是信了三分——太子哪裡會這麼衝動。
梁九功進來一陣耳語,皇上這才開口:“讓索額圖和明珠進來。”
皇上肅聲開口,一直在外頭人眼觀鼻鼻觀心進來,但因為外頭能夠聽到,所以明珠迎著索額圖的幸災樂禍整個人硬邦邦的行禮。
“你們有什麼就說吧。”
倒是難得不用他敲打兩個人就已經成了霜打的茄子。
說完,他大步流星。
剛才梁九功來報,惠妃求見,還有另一位主人公,他也該處置了。
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還是賜死平息,都在這位帝王的一念之間。
.....
索額圖先是心疼地將人太子扶了起來,明珠看著這個自己滿懷期待的皇長子,難以相信他衝動到了這個地步。
便看著他跪在地上,神色複雜地問道:“大阿哥可知一個衝動究竟會失去什麼?”
“阿哥日後會後悔嗎?”
胤禔露出白牙,笑容明朗,單純得不像皇室中人。
“我之前問過大人為了福晉耽擱數年值不值得,大人說甘之如飴。”
“胤禔亦然。”
說罷自己站了起來,看著一旁麵色濃重的胤礽,胤禔實在忍不住:“二弟,此次多謝了。”
“日後來喝大哥和你大嫂的喜酒。”
說罷走近耳語,確保用索額圖和明珠都聽不到的聲音說道:
“二弟,其實我也不知她喜歡些什麼,但她不喜歡嫦娥之心,我可以學她到底喜歡什麼。”
“如果今日你沒有出手,或許我真的隻會遠遠看著她到盛京。”
胤礽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沒有妻族支持,在皇阿瑪麵前貼上了情鐘標簽,胤禔已經對皇位無望。
明明他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卻沒有這麼坦然,甚至還有幾分慶幸。
太子之位,是一個牢籠。
鎖了他的喜怒,讓他隻能沉默的瘋狂,失去了破釜沉舟的勇氣。
他希望變化又害怕變化,這也是這麼多年並未對老四針鋒相對的原因。
但這些話絕對不能對著胤禔說出來。
“大哥,你千萬保重身體。”
“兄弟情深,若有萬一,弟弟一定好生照料......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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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皇上。”
容白平靜的行禮,手上的傷疤有幾分癢意,在未曾察覺到的時候,傷痕已經逐漸開始愈合。
暴雨過後的天幕被絢麗的火燒雲染得通紅,烈日熔金。
空曠大殿之中的少女遺世孑立,自有一番氣度。
與皇上聯袂而來的惠妃見到的就是這樣一種十分有衝擊力的樣子。
也不由得感歎容白心性。
容白十分淡然地看著禦座邊上的那把象征著王權如同擺設一般的劍刃。
一旦出現任何意外,她能夠在眾人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取了皇上的性命。
想必後來要繼承皇位的皇子還要感謝她。
要是胤禛,沒準兒還能搞個偷龍轉鳳,直接把這件事蓋下去。
要是太子.....
至於旁的,她無從思考。
反正絕不尋尋常常因為兩個男人就死。
她做好了質問辯解的準備,但沒有想到二人進殿許久,久久未曾開口。
直到惠妃歎了一口氣,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如同母親一般溫暖和煦。
“孩子,苦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