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巫族如何慘痛,妖族必須付出十倍代價才可以擬補。
披麟戴甲濕生卵化之徒,有何顏麵和他們盤古嫡係爭鬥?
那巫強行壓製著口腔之中洶湧的血腥氣,倉促咽下,急促喘息卻又被壓製了命脈之下他顯得越發剛強,朝著容白擠出一個笑來挑釁:
“你想要知道?可我偏偏不告訴你。”
“殺了我,殺了我們,我也不會告訴你。”
死在妖族手中,是他們巫族的體麵。
或許幾萬年前,他們就該死在巫妖大戰的戰場上,和他們的家人族人一同化成大地上的土壤,追尋盤古大神的遺跡。
而不是這許多年來,一邊唾棄著後土為巫族爭下來的一線生機,一遍在大地上隱姓埋名和人族妖族一同你來我往。
他們的血性,早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應該以身殉道,全了他們對盤古大神的敬仰。
容白眼睛疼得酸澀,她隔著朦朧的氤氳看著倒在地上的巫族,不出所料,全部的眼神都是這麼的歸屬。
她知道,從他們的口中問不出什麼了。
容白的睫羽濃密,長而卷,在陽光下睫羽輕顫,仿若墨色的蝶在她眉眼之中一般,一眼看過來,有一種對於生命的強有力的碰撞。
可此刻,她的臉頰上沾染了迸濺的血液,眼中因為從靈魂之中開始膽寒而發出的劇烈疼痛,使她的眼睛蒙了一層雲霧,仿若山間霧靄。
她看著腳下的巫視死如歸的眼神,恍惚之中想起了在封神戰場上的師姐。
師姐說,她不願意死在封神榜上,她願意以身殉她的道。
如今,眼前的巫也是如此。
她問不出任何真相,眼睛比她的記憶可靠的多,在見到這個巫的時候就開始發疼。
她可以嚴刑逼供,可以讓元始來追蹤他的記憶,但她做不到。
這是對一個殉道生靈最崇高的敬意。
她來親手全了他們的道。
即便這些巫族,與她之間或許有著血海深仇。
識海之中,玉如意和誅仙劍在碰撞,他們沒有靈智也知道對麵這個家夥十分討厭。
——力量本源不同。
容白召喚出了誅仙劍,玉如意的罡風不滿的席卷,讓本就虛弱的巫族雪上加霜。
容白垂下眼眸,看著已經出現在自己手中的誅仙、斬仙二劍。
她渾身看似好好的,實際上全部都碎了,隻需要一點點外力就能夠傾頹,可偏偏身上法寶眾多。
“敬道。”
若她身死魂消,她希望也是殉了自己的道。
誅仙劍刺透胸膛,那巫笑的彆樣的燦爛,跟容白比了比唇形,依稀說的是:“我才不會跟你道歉。”
“但,多謝。”
沒過一瞬,全部巫族身死,大地上最後一支巫族沒有了氣息。
他們死的時候臉上掛著誕生時候的笑容,滿懷希望的歸盤古大神的懷抱之中。
碩大、寬厚的軀體逐漸與大地融為一體,化作一個小土包。
地府裡,六道輪回之處短暫的停了幾瞬,幾殿閻王麵露驚恐,不知如何是好,正要譴小鬼,不,自己去拜見一下平心娘娘,卻發現六道輪回又開始重新運行了。
幾位閻王左右顧盼,隻以為剛才是平心娘娘發怒,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容白信念感之,剛才的小土包上就綠茵遍地,草木興旺。
她抬手觸碰了一下,發覺不是幻象,而是她一念之間就讓大地長出了草木生機。
她是可以禦藤,卻也知曉隻是參悟了幾分草木的法力。
怎麼......
她抬頭仰望蒼穹,臉頰旁的一縷發絲隨著風胡亂的飛了起來,緊緊的鐵柱了她的臉。
蒼白的麵容,乾涸的血液,緊貼著的發絲,她仰頭緊緊注視著天上的大日。
那耀眼光芒,也偏愛她幾分。
身後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妖族麵麵相覷,趕緊求饒又用眼神小心翼翼的看著容白,生怕容白也是來奪取他們的地盤:“多謝道長相救,原來這些人族是巫族假扮的,若非道長指點,我們還一直被埋在鼓裡。”
本就討厭,知道是巫族就更討厭了,怪不得怎麼打都打不死。
但現在最可怕的是眼前這個修為看不出任何深淺的道人,究竟是為何而來。
那巫死去了,容白的眼睛也就不疼了,痛消失的沒有任何的蹤跡,若非剛才那痛覺實在刻骨銘心,隻會以為剛才是一場沒有由來的幻覺。
她臉色蒼白沒有半分血色,聽了這些妖的回答淡淡的點了點頭。
陽光格外的鐘愛她,不溫不熱的淺金色光芒落在她現如今蓬鬆柔軟的發頂上,看著他們也覺得沒有半分生動,垂下來的眼睛恍惚之中泛著一層金光。
她安靜的站在一方天地之中,獨屬於i自己的天地裡,與自己緩緩融合。
幾年之後,這裡的這一片土地並沒有因為巫族的逝去而變得平靜祥和,幾個種族之間爭執不休,族內分配不均......又是一場場見血的爭鬥。
但這些與容白都沒有關係了。
她帶著沉沉的疑問,和虛弱的身體,倉促之中縮地成寸,離開了這個地方。
眼睛半睜半合之間,她隻記得潔白的衣袍和那個青蓮香氣的懷抱,一如許多年前一般讓她找到了家的感覺。
“容白?容白?”
本源之力輸送在她的體內為她療傷,容白都已經昏迷,元始也顧及不了她會不會心懷芥蒂這個答案。
他如果完全顧念他人心情,那他就不是元始了。
昏迷的生靈在他懷中幽幽轉醒,元始想說的話很多,卻都被噎在了唇齒之中。
元始低著頭,還能夠嗅聞的到容白身上的淡淡香氣。
清新的、自然的,纏綿悱惻的。
尾指被輕輕勾住,他還沒有來得及展出一個並不生硬的笑,就聽著容白問道:“你......知曉了什麼旁的?”
她連說話都已經難以完整,偏偏在傷他這件事上極具天分:“道祖....道祖那裡。”
早有預料。
.......
“求老師,指點。”
元始斂著眉眼,坐在了鴻鈞對麵的蒲團之上。
他坐著,也十分有規矩,如同打坐一般,腰背停的筆直,如同萬萬年屹立不倒的昆侖,三清的高傲在他身上展現的淋漓儘致。
鴻鈞心軟,天道最不忍見得就是天之驕子的落寞。
尤其這個人是元始,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的玉清元始,能夠這樣低頭,能夠來求教,足以看出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我確實為她蒙蔽過一場天機。”
鴻鈞笑:“隻是那個時候,她還不叫這個名字。”
“但,你即便是了解這個又能夠如何?你先認識她在前,我受他人之托蒙蔽天機在後。”
“你知曉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那時候的元始,在無數時間線上,都絕對不會做出拋開偏見收一個尋常生靈為徒,更何況還要和那時候的弟弟爭搶。
“新的量劫已經開始,你心不定。”
“若是心有搖擺,不若隨著直覺走。”
“放下,也是一種解脫。”
妖族,太陽星和太陰星星君之女。
她誕生之時,是妖族氣運最為旺盛之時。
妖皇帝俊算無遺漏,陣法高深,東皇太一以力證道,無招勝有招,妖後常曦謀而後動,為整個妖族的後備做足了一切。
更彆說,在她誕生之前,妖族羲和國國主羲和有感而孕已經誕生十個小金烏。
她出生之時,就是妖族最榮耀的時候。
氣運之盛,巫族難以相比。
為了她的使命,太陽星太陰星兩個獨占天空的星星甘願退踞一方,方才有了時間轉換,節氣更替。
在巫妖決戰之前,那來紫霄宮聽道都覺下乘的妖族三皇,因拳拳愛女之心,來叩拜紫霄宮。
帶著瀕臨死亡的女兒,祈求天道為她留下一線生機。
“她不需要多麼的厲害,她隻需要平安,就夠了。”
那被巫族恨不得食其血肉,心計最為莫測的妖皇,看著支離破碎的愛女說道。
她若死,世間萬物都不會記得她的存在。
她若活,那她就是千萬條因果之中唯一的變數。
“道不同,就莫入心魔。”
鴻鈞從記憶之中醒來,看著元始叮囑。
他從前以為,玉清是他除了女媧之外最不用操心的弟子。
畢竟太清無為,上清太敢為。
如今才知,那是因為身為盤古嫡係,他所求的太過簡單。
而今看今朝,才方知曉求而不得,寤寐思服的日子。
尤其,他離求而得之,隻差一步之遙。
越是這樣,越是不甘。
可終究,道不同,不如早早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