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下後,男人主動說起了自己的情況,他叫李凱,老婆叫楊梅,兩人今年都四十好幾歲了,打算好好調理身體要個孩子:“早些年覺得孩子吵鬨就一直丁克,如今年紀大了,看著人家兒子環繞也有些羨慕,所以想找你調理調理身體也生一個孩子來養養。”
白蘇抿著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隨後扭頭看向旁邊的中年女人,楊梅渾身透著疲倦,一句話也沒說。
“我先幫你們把把脈看看。”白蘇先幫楊梅把脈,脈象細軟無力,氣血虧損嚴重,而且壓力過大,鬱結於心中。
與此同時,白蘇還把脈出楊梅下焦子宮氣血尤為不暢,十分虛弱,一般導致這種情況要麼宮寒生病,要麼做過什麼手術,但她體內寒濕並不算重,於是推斷到:“曾經流過多次產,是嗎?”
楊梅怔了下,沒想到白蘇能把脈出這個,她遲疑的點了下頭,“對。”
她和丈夫當初結婚後約定做丁克不要孩子,但有時候總會有意外,所以做過好幾次。
“你連這個都能把出來?看來醫術真的如他們所說的一樣好。”李凱覺得來對了,吃一個月估摸著就能懷上了,“你快些給她開藥。”
“......等我把完再說。”白蘇有點煩這人,轉頭繼續幫李梅把脈,“流產後是不是也沒有好好休養調理身體?”
楊梅點頭,她和丈夫年輕時都是思想比較前衛的人,喜歡飆車、泡酒吧、冒險這種潮流的事情,對於老祖宗流傳下來的小月子什麼的嗤之以鼻,覺得自己身體好,完全不需要,休息兩天就繼續出去玩了,反正幾次過後就再也沒有懷過孕。
白蘇頷首,和她想的一樣:“最近都在吃藥打針?”
“對。”年前丈夫忽然突發奇想想要孩子,楊梅自然也得配合,而且她私心裡也很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所以跑去找了最專業的醫生,各種打針吃藥,但暫時還沒有動靜。
“你要不要出去轉一轉?”白蘇看了眼旁邊的李凱,想讓他離開。
“有什麼我不能聽的?”李凱堅持不走。
楊梅見狀也無所謂,“醫生,你說吧。”
白蘇看楊梅都不在意,於是當麵說直說了出來:“你身體虧損嚴重,子宮也暫時不適合孕育孩子,就算打針吃藥懷上了也很難保住。”
“我猜也是這樣。”楊梅麵上如常,但心底其實是慌的,若是沒有孩子,丈夫大概會在外麵找一個女人生,而她並不想將這幾十年賺錢來的家產便宜給彆人,所以即便年紀再大也得拚一把。
李凱皺眉,語氣透著一絲嫌棄:“什麼意思?她以後一直都懷不上?”
楊梅臉色有些難看,但抿著嘴沒說話。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得先調調看。”白蘇建議楊梅先停掉西醫那邊的藥,“你現在子宮環境很差,相當於一塊貧瘠之地,無論想法子丟再多種子也很難生長出來,就算生長出來也不太好。”
“最好是將底子調理調理,至少要讓這一塊地變得肥沃起來才行。”
楊梅都懂的,去看的專家也這麼說,讓她找一個好的中醫調理身體,但市區稍稍有名的中醫都看過,但不儘如人意:“拜托你幫忙調理調理?”
白蘇頷首:“可以,如果想好好調理每天過來針灸,另外再吃藥。”
楊梅點點頭。
白蘇又看向一側的李凱,“我也幫你看看。”
李凱一副抗拒:“我很健康,不需要看。”
“你想要孩子,總不能光靠妻子一個人使勁兒,你也得配合吧,你的身體也要最佳狀態才行。”白蘇堅持給李凱也看看,等摸上脈後她慢慢蹙起眉。
李凱不怕醫生板著臉,就怕醫生皺起眉:“我怎麼了?”
白蘇問他:“你之前看醫生了嗎?”
李凱不解:“沒看啊,怎麼了?”
白蘇說道:“你腎水嚴重不足。”
李凱:“啥意思?”
白蘇沒有隱瞞,如實說道:“就是腎虧嚴重。”
“不可能。”李凱心虛地眨了眨眼,嘴上不承認,“我好著呢。”
白蘇按著加快的脈搏:“舉陽不堅,腰膝酸軟,經常頭暈耳鳴,自汗淋漓,是不是?”
李凱不解:“什麼意思?”
一旁的何信憨憨地直說了出來:“就是你性\生活頻繁,導致腎虧,還陽痿早泄。”
李凱的私密事瞬間被扒了個底朝天,尷尬心虛地連忙否認:“我沒有。”
“看病不要忌諱太多。”白蘇打斷了他,繼續說道:“平時還老吃藥?吃藥傷身,也影響精子成活率。”
白蘇欣賞了片刻李凱五彩繽紛的臉色,繼續說道:“光讓你妻子調理還不夠,你也需要一起調理,不然也很難有孕。”
楊梅神色淡淡地看了眼李凱,似乎對此早就習以為常,沒有追問,沒有生氣,很平淡的問白蘇:“是需要每天過來針灸嗎?”
“對,每天過來,直到身體好轉一些。”白蘇頓了頓,“不過因為你確實虧損嚴重,有些東西是不可逆的,隻能儘量幫你調理一些。”
楊梅點頭,她懂的:“那今天就開始吧。”
白蘇頷首,根據兩人的情況分彆開了溫經湯和腎氣湯,然後去屋裡幫二人針灸,楊梅主針婦科穴和還巢穴,另外再配穴足三裡、陰陵泉、內關穴等位置調理氣血和補益心氣。
李凱則針灸腎俞、誌室、次髎、太溪等穴位,以達到滋陰補腎壯陽的功效,“針灸期間戒煙限酒,早睡早起,飲食規律,保持心情愉快。”
“還要戒煙戒酒。”李凱皺起眉,平時他都是煙酒不離手的。
“你作為懷孕生子的一環,光靠你妻子調理也沒辦法的。”白蘇點到為止,至於願不願配合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好了,你若想要孩子就好好遵守,將工作放一放。”楊梅打算搬來小鎮每天針灸,“你要來嗎?”
李凱看著妻子肚子略顯鬆垮的肉,有點厭煩地彆開眼,“再說。”
楊梅也不強求,等針灸結束去付錢時她小聲問白蘇:“他要是不配合針灸治療,是不是也不好懷孕?”
“他腎水不足,還早泄,機會比較小,但並不是完全沒可能。”白蘇頓了頓,“相較而言,你的情況要嚴重一點,但好好調理還是有希望的。”
“行吧,我會每天過來。”楊梅想的是,實在懷不上也沒辦法,好歹將身體調理好一些,身體好了才能把握住家裡那些錢。
楊梅直接付了一個療程的針灸費用,然後和李凱一起離開了。
望著兩人的背影,何信心底湧上一股奇怪感覺,“小師姐,我怎麼感覺他們夫妻倆好像關係不是很好。”
當初鬨著要丁克,讓妻子流產多次,十幾二十年後又要孩子,還隱約嫌棄妻子不能生,夫妻倆關係能好嗎?不過白蘇沒有和何信討論病人的事兒。
她看外麵已經夕陽西下,於是指揮何信準備收拾大堂關門休息了:“將這些針都裝起來。”
何信看著每天要扔掉不少針,覺得怪可惜的:“小師姐,這些針其實煮一煮還是能用的。”
白蘇說道:“用新的的乾淨一些。”
何信小聲嘟囔:“師爺以前用的銀針也是消毒煮過後用的。”
白蘇笑了笑:“他用的是正兒八經的銀針,這個隻是普通鋼做的針,丟了也不可惜的。”
“也是哈。”何信憨憨地應了一聲,“誰舍得真金白銀拿去扔掉啊。”
白蘇笑笑,其實主要原因還是她舍不得將爺爺用了半輩子的銀針拿來用,想保存起來留作紀念。
確定重開醫館後她買了普通毫針試試,用起來還不錯,也就沒有再去動用銀針的必要了。
當然了,普通鋼針和銀針的效果還是有一些區彆,但白蘇有運氣加持,差彆也是微乎其微,所以用不用銀針都沒必要,不過金針自帶靈氣,其中差彆就大一些。
記得爺爺曾說家裡有過一副祖傳金針,是配著白氏針法一起使用的,可惜都丟了,他也沒學到幾分,他無數次都在感慨,要是沒丟,要是祖爺爺沒去世那麼早,白家也不會就守著一個小小醫館過日子。
白蘇不知道白家的金針長什麼樣,隻是想到針灸時就不由想起自己出師後收到了師兄送的金針,每一種尺寸的針都有,非常的完整,隻可惜後來一起被衝進水裡了。
想到這,白蘇心底忍不住惋惜。
“小師姐你歎氣做什麼?”何信問道。
白蘇回神,搖頭說沒什麼,“收拾吧。”
“晚上想吃什麼?”
“小師姐,我有點想吃辣的。”何信也不過二十出頭,也是嘴饞的年紀。
白蘇拿出一百塊遞給何信,“那看著買。”
“誒。”何信高興接過錢,“我煮上米飯就去買。”
白蘇頷首,繼續整理藥方和脈案,收拾好後按月裝訂成冊,以備以後查詢。
何信跑去市場上溜達了半圈,然後買了半隻冒烤鴨回家,“小師姐,我買的這個,聞著好香。”
“確實很香。”白蘇讓何信擺碗筷,她將最後一張方子裝訂好便洗洗手去吃飯,烤鴨已經烤得外表酥香,湯汁又麻辣鮮香,聞著就讓人食欲大動。
何信也覺得好吃,“小師姐,我本來想買豬耳朵的,但這個冒烤鴨聞著好香,沒忍住就買了半隻。”
“我還剩下幾十塊錢,明天早上我去買點豬耳朵啥的,明天做涼拌豬耳朵行不行?”
白蘇點頭:“你看著辦,錢不夠找我拿。”
“嘿嘿,夠的。”何信大口扒拉著米飯,扒拉得差不多時外麵吹起了涼風,涼風繞繞,雷聲轟鳴,聽著像是要下雨了:“小師姐,終於要下雨了。”
“對啊,總算是要下雨了。”白蘇站起來,迎麵吹著大風,尤為的涼快,“這風吹著真舒服。”
何信也這麼覺得,終於要下雨了,家裡的田地肯定就會再乾旱了。
電閃雷鳴,狂風暴雨。
很快大雨傾盆。
這雨一下就是一整夜。
直到天亮才停歇。
雨過天晴,清風徐徐,空氣清晰。
白蘇早起走到梨樹下,呼吸著雨後的新鮮空氣,順道打一套八段錦,剛打了一段,何信就一臉急切地從屋裡跑向白蘇。
“小師姐,我想請假回家一天。”何信心慌意亂,說話都變得語無倫次,“我媽說我爸去田埂時摔了,我得回家。”
“嚴不嚴重?叫救護車了嗎?”白蘇是知道何信家裡的情況的,老的老,弱的弱,家裡唯一的頂梁柱摔了,隻能讓何信回家去,“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媽說鄰居大叔有幫忙。”何信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心底亂糟糟的,轉身就要走,“小師姐,我先回了。”
“等一下。”白蘇去房間拿了六千塊遞給何信,“今天十五號,應該發上個月十五號到這個月十五號的工資,另外再預支你一個月工資。”
“小師姐,那我先拿了。”何信本來不想拿的,可家裡一直不寬裕,他想了想還是接過錢,又拿了一大袋早就準備好的梨子,然後匆匆朝小鎮的客運站方向跑去。
何信走後,白蘇回去繼續打了一遍八段錦,微微出了一身薄汗,緩了緩,去小鎮街頭買了早點。
剛下過一場雨,外麵空氣好,不少相熟的鄰居都提著籃子準備去山上撿野菌子。
王婆婆也提著一個籃子準備和文大媽她們一起出去,“白蘇,剛看何信跑走了,叫他也沒聽見,他是去哪裡了?”
白蘇解釋:“他家有事。”
“噢噢,我就說咋跑得那麼急。”王婆婆著急去撿菌子,也沒多問,“我們先去山上了,待會兒多撿一些分給你。”
“好啊,謝謝王婆婆。”白蘇看王爺爺也跟著要去,於是叮囑道:“剛下過雨路麵濕滑,你們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們穿了防滑的鞋子。”拄著拐杖的王爺爺抬起腳,露出兒子給自己買的防滑休閒鞋,然後健步如飛地往山上走去。
白蘇笑了笑,沒再說什麼,轉身去早餐店吃餛飩去了,她吃早飯的功夫又看到一去老太婆老大爺往山上走。
“今天好多人都去山上了,也不知道下午晚一點還有沒有。”老板娘得賣完中午那一頓才有時間去山上。
於青青說道:“媽媽,我等下和弟弟去,剛下過雨肯定很多。”
老板娘想了想:“你們自己去也行,注意安全,要是撿到了晚上給你們燉烏雞。”
白蘇看於青青恢複得不錯,臉色也幾天前紅潤許多,調理得還不錯,等她走後低聲對老板娘說:“她恢複得還可以。”
“每天都給她補著呢。”老板娘望著兒女的背影,處於更年期的心情也順暢許多,“她最近愛撿菌子的不行,心情也好很多,前兩天周恒過來道歉,她也沒搭理,看著是想開了。”
“那就好。”白蘇繼續吃餛飩,今天要吃得飽飽的,今天醫館隻有她一個人,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
吃完回到醫館,門口已經排了不少人,白蘇看著擠在人群中需要針灸和複診的人:“今天隻有我一人,需要針灸複診和隻拿止疼貼的分開站,我輪著來。”
張敏問道:“那個小助理去哪了?”
“他家有急事回家去了。”白蘇看大家已經分開站好,“這會兒拿止疼貼的隻有五個,我先幫他們弄完,再給你們針灸。”
“行,我們不著急。”張敏知道隻拿藥是很快的,所以也沒催。
白蘇先幫幾個人拿了止疼貼,拿完後就開始幫張敏、古老爺子等人針灸,針灸時發現張敏手裡拿著個袋子,“你這是打算去哪?”
張敏笑著說道:“今天天氣涼快許多,我看好多人都去摘野菌子了,我待會兒針灸完也帶著孩子去撿撿。”
“今天好多人都去撿。”白蘇看古老爺子他們也想去,頓時心底羨慕極了,她也想給自己放個假,也想去撿撿菌子,可看著外麵等著的病人,隻能想想了:“山上濕滑,你們去山上注意安全。”
張敏點頭:“我們會小心的。”
白蘇這邊叮囑著,山裡還真的有人因為地麵濕滑摔下小山坡,腦袋磕在了石頭上,頓時流出血來。
“老馬,你怎麼樣了?快來人啊,快點救救我老伴兒。”七十來歲的老太太急得眼前一黑,身體一軟跟著暈了過去。
同行的人都是大爺大媽們,全都嚇得不行,不敢下山坡去幫忙,隻能去掐老太太的人中,“完了,兩個人都出事了,這可怎麼辦?快點打電話給他們兒子啊。”
“怎麼一直掐不醒?還是快叫救護車。”
“這山裡也進不來的?”
“進不來也得打。”因為不放心奶奶跟著進山摘蘑菇的陸問聽到求救聲後跑了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兩人,他立即衝到暈倒的老太太跟前,準備給她做胸外按壓急救。
剛準備按就聽到有人說她去年肋骨骨折過,“好像才痊愈沒多久,可以按嗎?”
“......”陸問心底咯噔一下,如果按肯定會造成二次損傷,他遲疑了一秒後換了個方式,選擇用上次見過白蘇用過的方式,直接伸手去擰老太太的臂前大經,反複三次後,老太太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