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也低頭看著躲在腳邊的苗苗,她很害怕的交握著手求他,比劃著:彆把她抓走。
“先讓她躲著吧。”葉同塵說。
警察在外敲了敲門,推開玻璃門進來就對她們笑:“彆慌彆慌。”
來的兩個警察都是熟臉,一個女警察叫王敏敏,一個中年男警察叫劉元,之前律所幾l次案子打交道的都是這兩位警察。
他們今天來,一是感謝葉塵昨天直播給警方提供了線索抓到了偷麵包車的罪犯。二是詢問一下當時直播的情況。
葉同塵說她就是隨口開的玩笑,瞎貓碰上死耗子。
兩個警察也是例行公事,笑著和葉同塵、曉山青說,這偷車案是他們破案最迅速的一個案子了,丟車的事主前天剛報案,昨天偷車的人就抓到了。
他們警局裡的人也沒想到,偷車的人會敢在直播裡谘詢,比較麻煩的是偷車的人才剛滿十八,沒讀過書,識字不多,沒家人是個孤兒L,也沒錢請律師。
警察告訴他可以申請免費的法律援助。
劉元說:“他還問能不能指定律師來幫助他。”
法律援助是政府對經濟困難或情況特殊的人群,提供的無償法律服務,是公安機關指派律師提供免費幫助,怎麼可能讓他指定律師。
葉同塵把能配合的配合了,關於案情的她不好多問,在送走警察的時候問了一句:“請問,我可以申請為偷車的麥子提供法律援助嗎?”
曉山青意識到,這個偷麵包車的就是苗苗的哥哥。
等警察走了以後,葉同塵把桌子下的苗苗叫出來,問她:“你哥哥是你親生的哥哥嗎?”
曉山青驚訝,卻想起警察說,偷麵包車的人是個孤兒L,無父無母沒有任何家人。
葉同塵怕苗苗沒明白,就讓曉山青手語解釋,什麼是親生哥哥,血緣關係的哥哥。
曉山青比劃了半天,苗苗似懂非懂的說:“哥哥把我,從廁所裡,撿回來的。”
窗根下,女鬼輕輕歎了口氣,她已經不知道誰更可憐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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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同塵和曉山青沒多久就去了警局。
戴也和霞嬸留在律所裡照看苗苗。
在去的路上,曉山青和葉同塵說:“苗苗如果真是那個麥子撿來的,就麻煩了,他可能會被起訴誘拐兒L童。”
偷麵包車的刑法和誘拐兒L童可不是一個等級的。
可麥子或許根本不知道就算是撿來的孩子也不可以隨便撫養,是需要報警,就算在孩子父母雙亡的情況下你想想要領養這個孩子也是需要具備領養條件的。
領養條件需要30周歲、具備撫養和教育的能力,有固定居所,無犯罪記錄。
顯然,麥子哪條也不符合。
葉同塵低頭看著手裡苗苗的小天才手表,藍色的手表上貼著亮閃閃的貼紙,一個連律師也請不起的孤兒L卻給撿來的小女孩買助聽器、買小天才手表、穿新衣服新鞋子,竭儘所能的照顧她。
到了警局,被拘留的麥子被帶過來,見到葉同塵和曉山青愣了好半天,仿佛做夢也沒想到真的能指定葉律師來幫助他。
直到葉同塵把苗苗的小天才手表放在了桌子上,他才回過神來呆滯的臉上有了情緒撥動,抓住手表,張張口,眼睛先紅了。
“這是……苗苗的,苗苗她……”他很想問苗苗在哪裡,她好不好,可是他不敢問,怕警察聽出來什麼去把苗苗帶走。
“她在我們律所裡,她很好。”葉同塵告訴了他:“是苗苗帶著錢找到律所,讓我幫幫你。”
麥子望著她,低下頭看著小天才手表眼淚悄無聲息的往下掉。
曉山青喉嚨裡發苦,麥子又黑又瘦,身上穿著大到不合體的牛仔服,褲子、鞋子甚至是有些破爛的,這麼冷的天他裡麵就穿了一件洗到發白的秋衣,黑黑的頭發剪的像狗啃一樣。
他一定很舍不得給自己花錢,卻給苗苗買了小貼紙,零食糖果。
曉山青輕輕歎氣,覺得後背很冷,冷到大哆嗦。
葉同塵稍微側頭往後掃了一眼,背後的女鬼眼眶紅紅的望後飄了飄,離遠點。
“我會坐牢嗎?”麥子啞聲問。
葉同塵翻看了他的筆錄和資料:“你之前就偷過東西對嗎?”他是
有案底的,幾l年前就偷東西被抓到過,隻是金額不大,他那時候還未成年就批評教育把他放了。
“嗯。”麥子始終低著頭說:“我沒上過學,沒文憑,就認識幾l個字,找不到工作沒有錢,不偷沒飯吃。”
在記錄裡,他當時就是偷了些泡麵、麵包、牛奶之類的。
麥子又問:“偷麵包車會坐牢嗎?”
曉山青告訴他:“偷竊金額在一千以上就可能處於三年以下的刑期。”
麥子抬起頭,有些慌張的問:“我要是隻想偷兩天,把東西運送過去就把車子還回去了,也會坐牢嗎?”
他說,他原本隻是接了個活,幫人把遺體運送過去,隻要送過去就有兩百塊,所以他才偷用了那輛麵包車,隻是想用一用,就還回去,沒想回到壞在了路上,又聽說麵包車的主人報警了,他才慌慌張張的去直播間谘詢律師,這個犯不犯法。
葉同塵看著他,他這張臉稚氣的就像個孩子,沒讀過書不怎麼認識字,野生野長,怎麼可能懂得法律?
曉山青不忍心直視那張被社會邊緣化的臉,稚氣的臉,他低頭看資料,警察說麥子用的手機是二手的安卓機,從他手機裡的聊天記錄來看,他使用的是語音輸入錯彆字很多,甚至在車子壞在半路的時候,還聯係要運輸屍體的“老板”,和老板商量能不能多給他五十塊,他找修車的。
但老板罵了他,說他坐地起價,要他把遺體送回來,不讓他乾這趟活了。
麥子連回了幾l條語音,說他肯定把活乾好,肯定準時到。
唉,隻為了賺兩百塊。
“如果你認錯態度良好,對失主進行一定的民事賠償,取得他的原諒,可以為你爭取從輕。”葉同塵和麥子說。
麥子先問:“要賠多少錢?賠了還要坐牢嗎?”
“你很怕坐牢嗎?”葉同塵問他。
麥子搖了一下頭:“我一個人坐牢不怕,坐牢挺好有飯吃有屋子住,但苗苗……”他望著兩個人:“我要是坐牢了,苗苗會被送去孤兒L院的。那裡不好,苗苗耳朵聽不見,會被壞小孩欺負……她一定會害怕。”
葉同塵放低了聲音:“所以你知道該把苗苗送去福利院。”
她想麥子很清楚,撿到苗苗要送去警察局,送去福利院,但他不想把苗苗送去,或許苗苗也不想去,所以苗苗才會見到警察就躲起來,因為麥子告訴她:警察發現她會把她送去福利院。
麥子看向葉同塵,點了一下頭,“知道的,可那裡很可怕,挨打吃不飽飯,葉律師沒有去過不知道的。”
可曉山青待過,他很清楚麥子說的可怕,尤其是對於殘疾的孩子,在福利院總是會被欺負,挨了打也說不出口。
他知道的。
“我不能坐牢,我得出去掙錢給苗苗做手術。”麥子提起苗苗,眼眶又紅了,“苗苗需要很多錢做耳蝸手術,她聽力越來越不好,我害怕耽誤了她學說話。”
他扣著手指,局促不安至極:“我要是多讀一點書就好了,有文憑可以打工攢錢給苗苗買好的助聽器。”
曉山青低著頭,一直沒有說話,他覺得難過。
葉同塵的手指輕輕放在他記錄的筆記本上,他的筆尖在白紙上按的很深很深,她的手指放在那些印記深深的字體上,對麥子說:“我可以為你爭取不坐牢。”
麥子那雙眼就亮了起來:“真的嗎?真的可以嗎葉律師?”
“我會儘力。”葉同塵說。
曉山青看著她的指尖,眼眶熱的很厲害。
葉同塵又說:“但苗苗以後不能再跟著你了。”
麥子的眼暗淡下去,皺緊了眉,想說什麼,葉同塵低低說:“她跟著你沒有戶口,無法上學,你要她以後像你一樣嗎?”
麥子的話就噎在喉嚨裡,望著她好半天眼睛紅紅的搖搖頭,“苗苗要讀書的,苗苗比我聰明,要做大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