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可眨了一下眼睛,依舊沒有說話。
宋明明脫下帽子,疲憊的靠在沙發裡和他閒聊一般:“可能你不記得我了,但我九年前在原陽鎮見過你,當時你來警局報警白天鵝酒店有人嫖||娼。”
孫可終於動了一下,扭頭看向沙發裡的宋明明,彷佛沒想到似得仔細看著宋明明,試圖辨認出他。
“沒認出來吧?”宋明明笑著說:“我比九年前胖了20斤,頭發也快禿了,但我認出來你了,你沒怎麼變,就是長高了,那時候你才這麼高。”宋明明比了比,“滿頭大汗的跑進來說了具體的地址和房間號就跑走了,你還說你叫董康,我就好奇你當時為什麼用假名字啊?”
孫可看著他,眉心蹙了蹙,像是自己失誤了一樣,重新扭回頭不看他不回答。
“你看看,又拒絕溝通了。”宋明明也不介意,繼續笑著說:“你肯定認識
姚小月吧?當時報警,是想救姚小月,不忍心看她被打對吧?”
孫可眉頭沒鬆開。
“因為姚小月是金秀秀的生母。”宋明明說:“你小子當時暗戀金秀秀吧?這很正常,我聽說金秀秀當時是你們初中的校花,不良校花,老師都不喜歡她,雖然我也覺得老師不該帶頭孤立她,但你當時也確實不該為她頂撞你們董老師,董老師也是為你們好……”
“能不要再說了嗎?”孫可終於聽不下去的扭頭看住他,啞聲說:“我困了。”
這小子真是謹慎,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
宋明明盯著他,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孫可,到底發生了什麼讓你連殺五個人?五條人命……或許他們欺負過你,欺負過姚小月……但你可以像小時候那樣來報警啊,我們一定會出警,一定會去製止惡行,你為什麼要選擇搭上自己殺害彆人,這麼極端的方式?”
孫可看著他,眼底裡很冷,啞著聲音說:“因為我就是要他們死,法律的審判對一些人來說太輕了。”
他說完之後重新閉上眼,將自己再次封閉。
宋明明愣坐在沙發裡,從孫可的眼神裡感受到了刻骨的恨意,這恨意才是他真正的殺人動機,他在恨那些死者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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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一點。
葉同塵去了孫可租住的房子樓下。
小區的平層,孫可住在十一樓,已經被警察封了門。
她是躲開攝像,用法術悄悄過來的,站在樓下剛想用法術移形換位進孫可的房間,身後有人在靠近。
“葉小姐。”
她回頭看見了曉清靜,他站在幾步外望著她:“你跟蹤了我?”
他愣了一下,隨後忙解釋:“我隻是去給你送甜品,看見你出門跟著你一路來了這裡……”解釋完又在心裡暗罵自己,這聽起來不就是跟蹤嗎?
可是他的天性就是會跟著他的主人,但對於現在的葉同塵來說他就是鬼鬼祟祟的跟蹤了她。
“抱歉……”他不再解釋馬上道歉。
葉同塵看了一眼他手裡拎著的甜品,和昨晚她吃的甜品是一樣的,倒也沒有太生氣,“你現在可以走了。”昨晚的甜品果然是他送的。
曉清靜過來把甜品遞給她,又說:“葉小姐想進去查案嗎?我可以幫你嗎?”
葉同塵在夜色裡看著他,“你……是有求於我嗎?”
曉清靜微微愣怔,明白過來是他最近表現是太“討好、殷勤”了,若非有求於她,就顯得他在追求她,現在他這個曉清靜的身份已經四十多歲了,他怎麼配去追求一個和曉山青同齡的她,既冒犯了她,又會給曉山青造成困擾。
她一定會拒絕,製止他再靠近。
所以他說:“是,我確實有求於葉小姐。”但他還沒想好編出什麼樣的事來求她,就隻說:“希望葉小姐不要拒絕我這一點點示好,你就當是求天師時送的貢品。”
葉同塵有些想笑,這是什麼比喻?
她問他是什麼事。
他也隻是說:“還是等這件案子結束後,我再和葉小姐詳談,這件事現在不好說。”沒想好。
葉同塵沒有逼他說。
他就試探性的又近一步說:“葉小姐,可以讓我幫你嗎?”他抬手迅速在空中畫了一道符。
他是想要幫葉同塵進去孫可的房間,儘量不要讓葉同塵消耗她的靈力。
可葉同塵抬手散了他的符,製止了他:“這些事不要做。”她對他說:“你既然會術法就一定明白,在這個沒有靈力的世界裡使用術法會消耗本身的靈力,種惡業結惡果。”
曉清靜望著她,很想問她,既然明白怎麼還要消耗自己?
但其實他知道她會怎麼回答,因為百年前她就用這個回答拒絕過他一起離開。
她說:她為道而生,就預備了殉道而死。
他曾經愛她的高潔,認為神明也比不過她,後來又恨她的高潔,高潔變成惡果讓她萬劫不複。
“謝謝你的蛋糕。”葉同塵接過了他手裡的甜品,“我收下了,你走吧。”
曉清靜望著她,到底是轉身離開,有些難過的望著月亮,他從來沒有想要她的回應,他隻是想要她沒那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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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曉清靜走遠了,葉同塵才拎著甜品穿進了孫可的房間裡。
沒開燈的房間裡被搜查過,顯得有些亂,桌子上也落了一些灰塵。
房子不大,兩間臥室,一間是孫可的,一間是孫可母親的。
她去了孫可的臥室,在漆黑的房間裡閉著眼用手指摸過桌子、書架……在電腦桌前停了下來,掌心攤平可以從桌子上讀取到之前,唱片機和黑膠片就放在這裡。
她看見……
——孫可將匆匆忙忙將這些唱片機、黑膠片,還有抽屜裡放著的一部很老的翻蓋手機拿出來放進了紙箱子裡,用膠帶封了口,然後抱著箱子出了房間……
翻蓋手機?還有一部手機。
孫可把這些東西弄去了哪裡?
葉同塵睜開眼,彎腰拉開抽屜在裡麵找到了一卷膠帶,這就是孫可封箱子的膠帶。
她拿著膠帶回到客廳裡坐下,用了很久沒有使用過的“尋物之法”,希望通過膠帶可以找到那個箱子,隻要孫可沒有把那些東西燒毀的一點碎片也不剩,就能找到。
可她沒有找到膠片和箱子,而是找到了用膠帶一層層纏過住的手機,放在……孫可母親的骨灰盒裡。
葉同塵睜開眼,收回的手指冰冷。
她望著漆黑的房間,想象著孫可當時把所有唱片和唱片機燒毀,卻獨獨留下了那部翻蓋手機,並且用膠帶仔仔細細的纏過嚴實,藏在了他母親的骨灰盒裡。
用膠帶纏裹是怕手機被骨灰損毀嗎?他為什麼獨獨保留下手機?還藏在那麼……隱秘的地方?
手機裡有什麼?
葉同塵手指再次碰上膠帶,仔細去看膠帶裡的記憶——
看到孫可的母親拿著膠帶再給箱子封口,箱子裡是一張包裹很嚴實的黑膠唱片。
“小可,這次還是我去寄嗎?”他媽媽問:“你把地址給我。”
像是孫可走過來,“媽你記得用你的身份證寄,地址寄完把快遞單子直接燒了就行,外國人比較注重隱私。”
“知道的,和之前幾次一樣嘛。”孫可的母親說:“賣黑膠片掙錢嗎?我怎麼看你賣一張又從網上買一張,咱家那麼多黑膠片了,你聽得過來嗎?”
“媽,我也就這點愛好了。”孫可說。
膠帶被放下,畫麵散開。
葉同塵睜開眼,忽然想到:孫可和在海外的白薇會不會通過互相“購買”唱片來交流?
她最後一次握住膠帶,這一次她精準的將神識探到骨灰盒裡的手機上,隔空取物將膠帶和那個手機互換了過來。
再次睜開眼,掌心裡躺著一部膠帶纏裹的手機。
葉同塵將膠帶一圈圈撕開,手機是關機的,她試著開機。
沒想到還真開了,手機的電量隻剩下紅色的一小格,孫可在把手機放起來之前一定用過,所以充過電,還有剩餘電量。
手機是粉色的,模糊的屏保上是姚小月跟金秀秀的合影。
她翻裡麵的通訊錄,看到了裡麵隻保留了一個號碼,備注是——【媽媽】。
短信也隻保留了一條,是這個【媽媽】發來的,很短:[秀秀,媽媽沒有保護好你,媽媽是一個不合格的媽媽,對不起,以後媽媽就不能照顧你了,但媽媽永遠愛你,永遠希望秀秀開心快樂。]
發送的日期,是姚小月自殺的那天。
葉同塵再去翻相冊,發現相冊需要密碼才能進去。
她試了一下金秀秀的生日,果然解開了。
相冊裡有一段錄像的視頻,錄的日期是八年前。
她點開這段視頻,看見了王峻的臉,不是正臉,像是不小心拍到的半張臉,但臉上被撓破了,他壓在一個女孩的身上,女孩拚命的掙紮,扭過頭躲開他的嘴,鏡頭拍到了女孩漂亮的、淚水漣漣、恐懼的臉,是金秀秀。
她在哭,在喊放開她。
背景裡還有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歇斯底裡的喊叫聲:“王峻你放開她!你放開秀秀我陪你,秀秀不乾這個!秀秀她還小她還是個孩子!王峻你不是人!李建才你放開我!你他媽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們!你們不得好死!畜生!”
李建才似乎動了手,說:“她滿十八了接||客不犯法,妓||女的女兒還冰清玉潔上了?她要真冰清玉潔聽說要坐私人飛機興奮什麼?你女兒和你一樣天生愛傍大款,當婊||子。”
葉同塵聽見金秀秀哭著在喊:“媽媽,媽媽……”
姚小月崩潰的尖叫著。
短短一分多鐘的視頻,葉同塵看的想吐。
這就是孫可的殺人動機吧,他要這些人死,因為這些人知道滿十八了,就算起訴他們也判不了多久。
法律在那一刻對孫可、對金秀秀、對姚小月來說太輕太輕了。
他要他們死。
他們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