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同塵言而有信在周五去了醫院做檢查,這次她沒有再瞞著郭曉,她想他遲早會知道。
郭曉一大早就過來,陪著她去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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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山青開車帶著她們,顧寧和她的老師已經在醫院等著了。
說是檢查,其實是檢查確定瘤子的位置決定要不要做切除手術,因為隻有切除了做病理才能百分百確定瘤子是惡性還是良性。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顧寧的老師叫他們進去,和他們說葉同塵顱內的瘤子位置沒有太深,可以做切除手術,如果是良性的,切除之後就不會再複發了。
他建議最好儘快做切除手術。
這一次葉同塵也沒有再猶豫,她想著反正做了大家才安心,儘快做了她好去處理江珊的事情,雖然目前她還沒有想好怎麼去往江珊的那個時間段。
葉同塵痛快的確定了手術,顧寧比任何都著急,在她點頭之後馬上就跟老師定下了切除手術的時間,就在明天。
她像是生怕葉同塵會又推遲不做,著急忙慌的當天下午就給葉同塵辦理了住院手續。
戴也和霞嬸也來了,帶了一些日常用品和吃的喝的。
葉同塵都覺得自己不是要做手術,而是在度假養老。
第一天住院隻是做一些術前檢查,不需要陪床,但郭曉不願意走,曉山青怎麼也勸不走他。
葉同塵明白他現在在想什麼,就讓郭曉留下了。
等曉山青他們全走了,郭曉低頭坐在病床邊給她削蘋果,削的斷了好幾次,他眉頭就越皺越深。
葉同塵看著無奈又好笑,“想問就問吧。”
他才抬起頭問:“你是不是解開了和我換命禁術?這一世的惡果……在你身上?”
“是。”葉同塵如實的告訴他,見他灰敗的臉,握著水果刀微微顫抖的手,第一次主動握住了他的手:“小清靜,我在報仇那一刻就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你也很清楚這是我的修行。”
郭曉低著頭雙手包裹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他知道,她擁有接受一切的勇氣,她道心堅定、善惡分明,她選擇了這條路就會堅定的走下去。
他都知道,可是……
他將額頭輕輕貼在了她的手背上,“惡果很痛苦……”他舍不得讓她受這樣的苦痛,他不敢想象葉同塵會像他之前一樣生出潰爛膿瘡,她那麼愛乾淨。
葉同塵的手落在了他的頭頂,輕輕撫摸他的黑發,如同撫摸一隻小貓,“不是有你陪著我嗎?我痛的時候你就變回小貓讓我抱抱。”
他又想哭了,捧著她的手很輕的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又怕她發現,“我會一直陪著你,你時時刻刻都能看見我。”
他不會離開葉同塵,他絕不會讓葉同塵孤零零的一個人。
葉同塵的手術安排在早上的第一台手術,她被推進去看見一群人緊張的送她,突然意識到不知不覺中她早就不是孤單一個人了。
真好。
她躺在手術台上,在麻醉生效之前最後一句聽到的話是顧寧的老師說:“彆緊張,你大概率……”
之後的話她全沒聽清,直接意識模糊的昏睡了過去……
可隱隱約約,耳邊再次又聲音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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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賣聲、吵鬨聲、小孩子嘻嘻哈哈的聲音、還有許多閒言碎語的聲音。
一些人在低低說:“剛剛問路的是誰呀?不是咱們這兒的人吧?我看她穿的皮鞋嶄嶄新,貴得很,鞋底子一點泥也沒有,一看就是城裡來的。”
“人家可是上海來的大學生,聽說是咱們鎮乾部親自接回來的,是名律師。”
“律師是什麼乾部?”
“律師是在殺人犯打官司的吧。”
“那怎麼會來咱們這個小鎮子?她剛才問路找誰家?江珊家?江珊是誰啊?我咋不記得咱們胡同裡有個叫江珊的?”
“江珊就是楊大頭楊帆家的那口子啊,那個資本家的小姐。”
“她啊?原來她叫江珊啊?住了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她叫這個名兒。”
“誰說不是呢,她這個人難相處的很,平日裡悶不吭聲,人家是讀過書的大小姐瞧不上咱們吧。”
“律師找楊大頭的那口子乾嘛?”
“不知道,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
許許多多的聲音裡,葉同塵睜開了眼,眼前是一塊塊青磚鋪的小路,路的兩旁是一座座老房子,她回過頭看見站在巷子口議論她的那些女人們,她們的穿著打扮全是軍綠色的褲子和灰撲撲的衣服。
她立刻低頭看自己的鞋子——是一雙棕色的矮跟皮鞋。
這是在江珊記憶裡,那位“葉律師”第一次見她時的穿著。
她這是來到了七八十前江珊還沒離婚的時候?從手術台上?
葉同塵抬頭看見狹窄的巷子快儘頭,一個小女孩蹲在門口玩碼字,那是……江珊的女兒江滿紅,不,現在她還沒有改姓,還叫楊滿紅。
很多閒話在身後碎碎傳過來。
葉同塵一邊往前走一邊伸手撫摸著潮濕的青磚牆,牆上潮潮的觸感是真實的,不是夢,她確實來到了江珊沒離婚的時候,如果她沒有記錯現在應該是70年代末,律師製度在幾年後才建立,彆說這些人沒見過律師,全國的律師也沒有多少,還都是吃“國家飯”的。
腳下的青磚路高高低低,她越走越找到了實感,是自己靈魂出竅“穿”來了江珊的這個時期嗎?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來,但沒想到會這麼過來。
而且很奇怪,如果是靈魂出竅穿來這裡,附體進了這個“葉律師”的身體裡,那麼這個“葉律師”就是真實存在在這個時間段裡的。
聽那些閒話裡,這名“葉律師”確實存在著,生活在這裡,從大城市來到了這個小地方。
怎麼會在這個時間段還有另一個葉同塵?
她想不通這些,腳步已經停在了小女
孩楊滿紅的跟前。
楊滿紅正在用小樹枝晚螞蟻,大大的眼睛先看向了她的皮鞋。
直到她出聲問:“請問,這裡是江珊的家嗎?”
楊滿紅才抬起眼睛看她,大眼睛眨了眨點頭說:“你找我媽嗎?”
葉同塵留意到小女孩手背上有凍瘡好了之後的疤,腳上是一雙縫縫補補的黑色布鞋,她應該沒上過學,可是她識字,因為地上方方正正的寫了一個[天],是她媽媽江珊教給她的吧。
“是的,我找你媽媽,她在屋裡對嗎?”葉同塵彎腰問她:“我可以進去嗎?”
楊滿紅朝她點點頭,她背後的院門和屋門都是開著的,像是她媽媽怕她丟了,所以開著門時不時朝外麵看她一眼。
葉同塵跨進小小的院子,高聲問了一句:“江珊女士在嗎?”
屋裡麵沒人應她。
她又往裡走了走,停在屋門口隱約聽見了裡麵傳來女人壓抑的哭聲,從西邊的小屋子裡傳出來,像是捂著聲音在哭。
“江珊女士在家嗎?”葉同塵尋著聲音靠近,探頭朝西屋了一眼。
一個女人捂著臉在灶台邊壓抑的哭著,她用一條臟兮兮的抹布捂住自己的哭聲怕女兒聽見。
她很瘦,身上穿的衣服也是補丁上打補丁,手背上是青青紫紫的痕跡,頭發被剪的特彆短,這一定不是她自己剪的,因為有些短的地方幾步貼著頭皮,長短不一像人故意亂剪一氣。
葉同塵敲了敲門,更大聲一點:“江珊女士?”
那女人才被驚醒一般抬起頭看過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唇角那道傷口幾乎要把她的嘴巴割開……
“你、你是誰?”江珊驚慌的問她,忙把灶台上的一包東西藏了起來:“你找誰?”
是老鼠藥吧?
葉同塵站在廚房的門口,和江珊說了第一句話:“是打算一包老鼠藥帶著女兒一起死還是隻跟楊帆同歸於儘,留下女兒?”
她肉眼可見江珊愣在了那裡,然後崩潰的扶著灶台痛哭起來。
這哭聲隔了幾十年,清晰的傳到她耳朵裡。
葉同塵就那麼聽著,彷佛聽到了很多女人的哭聲,在這個年代裡有多少個江珊?小巷子裡、村子裡、不見天日的房間裡……多少女人這樣一包老鼠藥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們的傷口明明如此觸目驚心,卻被周圍的人視而不見。
不該這樣,不能這樣。
她看見了,聽見了,就不能視而不見。
她在哭漸弱的哭聲裡對江珊說:“洗把臉和我談談吧,不是隻有死這一條路,婦女也可以自由離婚。”
江珊抬起頭困惑有吃驚的看著她,彷佛在聽天方夜譚。
是啊,這個年代講自由離婚就像在聽天書。
她走進那間昏暗的小房子裡,走到江珊麵前:“我叫葉同塵,是一名律師,如果你想活下去我可以幫你打離婚官司。”
灶台上還在煮著飯,一條殺好的魚放在灶台
旁的盆裡,那是楊帆拿回來的,說晚上朋友來家裡喝酒,讓她燒幾道家鄉菜招待。
葉同塵和江珊說了很多話,那些話在江珊聽來都不可思議,什麼離婚,什麼打官司,什麼離了婚之後她可以帶著女兒好好過……還會幫她找工作……
江珊不斷的低低重複:“這怎麼可能……這能行嗎?”
是啊,怎麼可能?離婚?那楊帆會殺了她的,她不過是出門和賣報的老板說了兩句話,楊帆都覺得她在勾引男人,喝多了打的她半死,將她按在地上剪掉了她的頭發……
她不敢想,要是她要和楊帆打離婚官司會是什麼後果……
可是這位葉律師和她說:離婚是婦女的權力,離了婚她就能出去做工,去廠子裡,她可以拱女兒讀書,她可以自己做主……
像在描述一個美夢。
她真的可以嗎?
她聽的發暈,隻小聲問葉同塵:“那你……你要收多少錢?”
是騙子吧?
江珊在心裡想,可葉律師笑了一下和她說:“不收錢。”
“不收錢?”江珊不敢相信,“不收錢……你幫我圖什麼?”
葉律師卻沒回答她,而是說:“你想好了可以來找我,我住在……”
葉同塵頓了一下,腦子裡浮現出一些記憶,她記得自己包裡有現在的住址。
她伸手摸了摸,果然在包裡摸出一個筆記本,第一頁就寫著她的住址,那是鎮上為她提供的住宿。
“我暫時住在這裡,你可以來找我。”葉同塵把地址撕下來給她。
葉同塵看見筆記本的扉頁上寫著——贈愛女同塵。
落款是——葉善。
葉善……
葉同塵這具身體的腦海裡莫名其妙浮現出一張臉,一張屬於她師父善水天師的臉——他穿著大褂,戴著無框的眼鏡朝她招招手說:“慢點跑,彆摔了。”
很多記憶隨之而來,全是關於葉善的,他似乎是這具身體、這位葉律師的養父……
怎麼會和師父的樣子這麼像?
葉同塵走出江珊的家,已經忘記了自己跟門口的小女孩說了什麼,隻記得自己不停在往前走,腦子裡閃回著許許多多這具身體的記憶。
她就這樣走了很遠很遠,聽見有人急匆匆的叫她:“葉律師!”
如夢驚醒一般,她回過頭看見了朝她快步跑來的男人,高高瘦瘦戴著眼鏡,腦子裡自動對上了號,是鎮上的一名小乾部李興。
“可算找著你了。”李興跑過來和她說:“快跟我回去,你爸來看你了,剛下火車正在辦公室等你。”
她爸?葉善?
葉同塵莫名心跳的飛快,她幾乎是跑著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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