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棠茫然看著遙遠處的天際,漆黑一片,沒有光,什麼都沒有。
“你一路拉著我的手,我們從長源鎮走到橘洲,我們走過了青年搖滾,走過了燕山音樂節,走過了新歌手,我們走到音樂的最高舞台。”齊禮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仍然搭在額頭上,遮住了他的眼睛,遮住了全部的光,他的聲音很沉很慢,“焦棠,那三年是我這漫長、枯燥、無聊、痛苦的人生中唯一的慰藉,不要勸我找個什麼樣的女人過日子。”
他停頓。
車廂內沉寂,世界寂靜一片。
焦棠不敢回頭看他,她隻看著前方的路。她的心跳的眩暈,她不知道齊禮過去的遭遇,她不知道這一切。
齊禮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聲音暗啞,“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走到今天,我也不會跟任何女人在一起。我不知道你算什麼,救過我命的人?靈魂伴侶?夥伴?朋友?親人?愛人?刻在我生命裡的人。”
“我單身的這七年裡,無數人問我想找什麼樣的,他們打探我的性取向。男人女人,我到底喜歡什麼呢?”齊禮笑了一聲,聲音啞啞的,“我喜歡你,我喜歡的人叫焦棠,我從十七歲喜歡到二十七歲。”
過往像是一輛高速行駛的車,猛然撞向焦棠。
她四分五裂,她被撞碎了。
焦棠的眼淚落進口罩裡,糊了她一臉,她狼狽至極。
許久許久之後,齊禮終於是放下了手,他轉頭看向駕駛座上的焦棠,他說,“焦棠,我們,能再試一次嗎?”
焦棠不哭了。
她緩慢地冷靜下來,她擦乾了眼淚,她整了下口罩。她離開了方向盤,她握著方向盤坐直鬆開刹車,把車拐上主乾道。
SUV飛馳在公路上。
車廂內死一般的寂靜。
齊禮一顆心不斷地下墜下墜,墜落到深海裡,墜落到無人問津的黑暗中。
他看著焦棠的漁夫帽,還有後頸的一抹白。
她看起來瘦伶伶的脆弱,人又是該死的倔。
席宇說他們很像,他們都是才華橫溢,都是天之驕子,有著同樣的驕傲與張狂。他們的性格看似南轅北轍,實際上如出一轍的倔。
他們認定的路永不回頭。
齊禮此刻體會到了周圍人對他的咬牙切齒,他從小就倔。訓練營那三年他有求饒服軟的機會,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硬扛著走下去。
他和齊桁在較量,看誰先低頭。
齊禮打死都不低頭,最後是齊桁輸了。
焦棠也倔,當年追著他一往無前。《新歌手》那個舞台有非常多專業歌手,有很多學了很多年的音樂人。那不是《青年搖滾》小打小鬨,那是真正的音樂舞台。訓練程度是魔鬼級彆,緊密的賽製,壓迫著每個人的神經,很多人都撐不下去,席宇都崩潰過無數次。焦棠一句苦都沒說過,她在參加《新歌手》時相當於純素人,一場接一場的比賽,她從那場殘酷的比賽裡殺了出來。
他們在一起,牽手照片曝光。經紀公司為了保齊禮這棵搖錢樹,任由焦棠被網暴,被潑臟水,她也一個字沒說過。
那麼難,她對齊禮永遠是笑著的,她說黑暗會過去,明天依舊是新的一天。
後來她走的決絕果斷。
焦棠扶著齊禮進了那棟彆墅,空蕩蕩的彆墅什麼都沒有,空調也沒有提前開,悶熱中透著不好聞的氣味。
焦棠把齊禮扶到沙發上,去廚房裡找熱水,空曠的廚房什麼都沒有,她找了個燒水壺洗了好幾遍,盛了水插上了電。她在嗡嗡的燒水聲中,背對著客廳的方向摘掉了濕漉漉的口罩。她臉上的妝已經花了,她索性在廚房洗了一把臉。
水終於是燒開了,她洗了洗水壺洗了洗杯子,重新接了一壺繼續燒。
這個小區很荒涼,附近沒有外賣。
焦棠翻遍廚房,一無所獲,最後隻端了一杯開水出去。
齊禮半躺在沙發上,身形挺拔修長,長腿一半耷拉在地上。躺姿讓他的襯衣下陷,貼著他的腹部,隨著他的呼吸起伏著。
他穿這套衣服顯出成熟穩重,不再是莽撞的少年人了。
襯衣下半截落在褲腰裡,胯骨看起來都清晰。就靠著那身骨頭撐著他的西裝褲,穿的板板正正。
焦棠很想摸摸他,可不敢伸手。
她把水放到桌子上,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站在空曠的客廳,環視四周。頭頂是懸浮的水晶燈,這房子肯定不是齊禮的,他的品味不會用這麼醜的水晶燈。
再垂眼時,她和齊禮的目光對上。
齊禮稠密的長睫毛濕潮,但眼神漆黑沉重。躺著,依舊攝人,隱隱含著一股子勢在必得。
“胃疼嗎?”焦棠開了口,聲音很輕,“這裡也買不到什麼藥,一會兒水不熱了,你先喝點水。讓你的助理來照顧你,以後少喝酒。”
齊禮還看著她。
大約有一分鐘,齊禮抬起一根手指點了點旁邊的沙發,說,“坐。”
焦棠在他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齊禮修長的手臂跨過沙發扶手搭在她的腿上,他重新閉上眼,另一隻手抬起來搭在眼睛上。銀手鏈垂到他的臉上,他的皮膚很好,這麼多年依舊很好,白的玉似的。
“哥。”焦棠看著他的指尖,穩住顫抖的聲音,“那三年我是很喜歡你,你幫我去砸了陳強家那晚上,我就喜歡上你了。可都過去了七年,再強烈的喜歡也淡了,你彆逼我了。”
齊禮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指強勢地插進她的指縫間,跟她十指相扣,他們握的很緊。
“七年,不是七天。”
齊禮的手指緩緩摩挲著她的指縫,肌膚緊密相貼,他的手指骨修長,包著薄薄的一層皮肉。他這幾年主樂器變成了鋼琴,他有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指腹軟而熱,緩緩地在她的手指間摩擦著,一寸寸地磨,撩撥著焦棠的神經。
焦棠沒找到空調遙控器,房間裡悶熱,手指貼著的地方也熱起來。熱的人嗓子發乾,耳根滾燙。
這個狗東西。
焦棠說不下去了,她看著齊禮那雙好看的手,收緊了手,不讓他再動。
齊禮的拇指緩慢地貼著她的手腕,指紋貼上了她的脈搏。
“繼續,我聽著呢。”齊禮摸了摸她的手腕,酒後沙啞的嗓子慢沉,“你不喜歡我了,然後呢?”
沒有然後,焦棠想抽出手。
齊禮也沒有強行拉焦棠,她抽出手,齊禮的手墜落回焦棠的腿,他搭著焦棠的腿,指尖抵著她的腿內側,聲音啞啞的,“一會兒走的時候把車開走,這輛車是我七年前訂的,掛在你名下,那時候打算送你。有去定時保養,車況還不錯。媒體沒曝光過,不會跟我扯上關係,放心開。”
焦棠嗓子哽住。
“有需要隨時跟我打電話,我們在不在一起,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齊禮摸了摸她的腿,她瘦的腿上都沒肉了,說,“我的姑娘,七年前我沒護好。七年後,我有能力了。你放心大膽往前走,我說過,夏天樂隊不散,你是夏天樂隊的一員,我就會護著你。”
他停頓,在漫長的沉默後,說,“夏天樂隊這輩子都不會發公開聲明解散,賬號我給永停了。這承諾,永遠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