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所周圍的一棵樹後, 周順小心地探出頭。他謹慎地四下觀望一番,一個小跑,溜入院中, 抹了把頭上的細汗。
比他想的要容易。
也對嘛,九殿下在宮中根基淺薄, 身邊沒有幾個得力人, 怎麼可能防得住如妃娘娘的精心安排呢。
周順掂了掂懷中用布包裹起來的妝奩, 感覺輕飄飄軟綿綿的,並沒有多件物品相互碰撞的聲響。
不過如妃娘娘說,這裡麵盛著好些九殿下生母的舊物, 讓周順想法子將這些放入九殿下房中, 做出一副孺慕生母的模樣。
陛下向來介意九殿下天生的白發紫瞳,在九殿下出生當日就聽宗親的諫言,賜死了九殿下生母,從此一聽這個話題,就會發怒。
若九殿下手中隻那麼一兩件舊物也就罷了,到底是自己的血脈, 陛下頂多心裡不舒服, 不會太計較, 可若是搜集得又多又全, 就難免有思念生母、責怪父親的意思。
這波打壓不大不小, 正正好。
周順心中暗暗讚歎如妃娘娘心思細密,他前段時日辦事不力, 已經讓娘娘失望了, 這回可要好好表現。
周順其實並不想自己進來的,那樣風險太大,隻是先前安插在這院中的內應多半都被調離了核心區域。他又試圖賄賂九殿下身邊的小宮人, 卻遇到了難題。
“銀瓜子?”宮人一邊嗑著瓜子,一邊笑道,“公公出手不太大氣啊,且看看我們平日收的賞賜。”
他攤開手給周順瞧,滿把都是金瓜子、金葉子。那瓜子和葉子上甚至都用上了精密的雕琢工藝,瓜子紋路和葉子脈絡清晰可見,價格更不可同日而語。
周順:“……”
好想調到這裡來辦差啊!怎麼能這麼大方的!
不行不行,不能那麼想,如妃娘娘與他相識於微末,剛進宮就曾經救他一條性命,他得對如妃娘娘有忠心。
買不通宮人,還差點連自己都要報名加入九殿下麾下,周順陷入了沉思。他身體雖圓胖,到底靈活,親自進去不是難事,就好比他現在從側門這麼一……
柳和盛拿著一把掃把,機警地守在這裡。
他現在一十四小時幾乎不眠不休地值守,就是為了看看,究竟是誰——老是用石頭來替換他的金子!!
柳和盛幾乎都要瘋了,雖然有九殿下平常的賞賜,他偶爾還能摸到金子。可邪門的是,每一夜結束,他天明起身時,總會發現自己金庫裡的金子會有相當一部分變成了石頭!
最近還增添了新的花樣,有的表麵沒變內裡變,隻有外層一層薄薄的金殼覆蓋著;有的看起來是金子,咬一咬又會發現是混了銅的高明假貨……日日如此!柳和盛神經衰弱!
他現在不允許任何可疑的人靠近這裡,唯恐他們是來偷換自己的金子!
側門走不通,周順急得團團轉。他想嘗試在隱蔽處爬牆,奈何自己的腿還沒完全好,不夠靈活;他想嘗試鑽洞,柳和盛的掃帚在他眼前掃來掃去。
他最後實在走投無路,都開始琢磨著挖地道了,麵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
“周副使在附近徘徊,所為何事啊?”柳和盛眯起眼笑,臉上的皺紋都堆到了一起,“見周副使苦尋門路,莫不是……想偷偷溜進九殿下院中?”
周順麵色如常地笑道。
“這倒不是,我正替人送東西,路過此地見九殿下院中花開得好,忍不住停下來看看。”
“周副使何必再裝模作樣呢?”柳和盛突然鉗住他的手腕,假笑道,“我知曉周副使想往九殿下房中放東西,是什麼?若給些好處,我也不是不能幫一把。”
周順神情一凝。
“九殿下給殿中人的賞賜頗多,你竟舍得?”
“已比從前少許多了。”見周順有所動搖,柳和盛麵色陰沉地鬆開手,“更何況,九殿下如今在宮中的地位可不同於剛進宮時。”
“崇賢館的大學士愛重他,輔國將軍幼子和十殿下黏著他,就連陛下也偶有關心。宮中多看菜下碟,如此一來,各種好東西自然也流水般來了。”
其他人的討好多了,柳和盛的作用也就小了。
甚至不用他去打點,陸空星就能吃上可口的飯菜,穿上精美的服飾。前來討好的人也不會空手而歸,慷慨又資財雄厚的九殿下會賜他們金瓜子金葉子,於是人人都不再說九殿下不祥,反誇他大氣。
錢能通神,何況人呢。
當然,為了維持宮中金價平衡,陸空星依舊每夜堅持不懈地把柳和盛的金子點成石頭,他對宮中經濟穩定的貢獻,值得被銘刻於史書之上!
周順有點明白了,他的姿態稍微放鬆一些。因為他知道,柳和盛大概率會協助他,隻要他給夠錢。
“如此,你倒與我目的相同。”周順放鬆地說道,“這盒中有多件九殿下生母的舊物,若被發現,九殿下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必然一落千丈,又不至於牽連你們。到時殿下在宮中舉步維艱,你自可繼續撈好處。”
柳和盛咧開一個笑。
“正是如此。”
於是周順敲定了五十兩金的報酬,反正如妃娘娘金口玉言,說不拘花多少錢,隻要把事辦好就行,他就往高裡報。
如妃:“……”
“這便是九殿下的房間,九殿下現下在學館上課。”柳和盛指給周順看,一邊催促道,“我給你望著風,你快些,彆讓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