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也回想起了當初尚未成仙時被蚊子折磨的痛苦, 蓬舟一臉心有戚戚。接著，他驚歎於陸空星思維的與眾不同。
正常人確實不會同蟲蟻計較，可是蟲蟻要是足夠討厭, 倒也確實會引得人心生憤怒，銘記終生……就連成仙都忘不了！
蚊子，恨！
陸文昭也是因為深恨那些凡人，才會計較到如此地步的吧？隻是那些凡人究竟做了些什麼，才能讓生性漠然的陸文昭大動肝火？
這些隻能他之後再慢慢思索了。
獲得了一個嶄新的思路，蓬舟向陸空星略一拜。
“多謝小友提點，蓬舟受教了。”
仙山主這樣謙遜和悅，倒讓陸空星有些受寵若驚。回想起隨侯和商歌偶然會提起蓬萊的仙山主脾氣不好這件事，陸空星現在看來, 也不儘如此嘛, 蓬萊主明明是個柔和之人。
“蓬舟先生。”陸空星睜著好奇的紫瞳，“這種事，您為什麼不直接問問對方的所思所想, 反而要在背後猜測呢？”
當麵一說就會清晰的事情, 沒必要背後猜來猜去, 平白破壞雙方的關係。
親手為陸空星斟了一杯新茶，蓬舟答得很坦蕩。
“因為我對那位有很大的偏見。”他說著，表情很平靜, “小友常年待在洞府之中不與外界交際, 或許不知。仙人私心重, 個性強烈，非常容易對彼此產生偏見；而這些偏見一旦產生，就不容易輕易消去。”
蓬舟微微垂眸，眸底是某種屬於仙山主的洞徹。
“從仙山主的角度而言, 我深知，天道至公，於是強大的仙人也會受到製衡。三仙山各自分立，仙人們一盤散沙，這亦是世間萬物的平衡之理。”
天道至公……
不知為何，陸空星並不是很喜歡這句話。如果“公”也是一種私心，那“至公”的天道不就是最大的偏心人了嗎？為了那個大道，為了世間的平衡，天道將無所不用其極。
為此，總要有人承擔那些犧牲，這不是很沒道理嗎？
【你要……】
忽然有一道聲音在陸空星的回憶中泛起，他一驚，而緊接著，他就聽到了很像他自己的聲音在回答——
【可我不願意。】
“小友？小友？”
蓬舟關切的呼喚將陸空星從那些渺茫的夢魘中拽出，他回神抬眸。蓬舟見他一副呆怔模樣，不由得笑了。
“小友怕不是不喜交際，同我說話久了，有些疲累，倒是我的不是。”
陸空星連忙搖頭表示並非如此，蓬舟笑意更盛。
“既然小友開解了我，我自然也要幫幫小友。看小友最近正在撫育鳳凰，這些竹米都贈給小友，足夠鳳凰吃一些時日了。”
蓬舟一揮袖，頓時有成堆的晾曬好的竹米堆在小圓筐中出現，鋪滿了地麵。這個陸空星會，他再三感謝蓬舟，這才用袖中乾坤將這些竹米收起。蓬舟又端詳一番蹲在陸空星肩膀上、緊緊貼著他臉頰的小鳳凰，若有所思。
“仙友這小鳳，底子不太好。”他沒直說養得不好，因為以小仙友的心性，這可能是他救助來的小鳳凰，“現在鳳凰靈光全無，如有條件，最好能為他重新洗羽。”
“洗羽？”陸空星好奇道。
“就是用大量的靈力進行衝刷。”蓬舟解釋，“可以是浸泡在浸滿珍貴藥材的靈泉之中，要是沒有那個條件，也可以用陣法，或者……音律。”
聽前麵幾種方法時，陸空星還有些萎靡，聽到最後一種方式，頓時精神起來。
“音律洗羽？類似蕭史吹簫引鳳？”
小仙友看似呆愣，其實情緒外露得厲害，著實可愛，蓬舟忍不住一笑。
“是流傳在凡間的那個典故嗎？凡間雖有許多訛傳，這個典故大體上還是真實的。當年蕭史夫婦酷愛音律，善吹簫，用音律為一對落難的鳳凰洗羽，於是鳳凰載他與妻子前來蓬萊。”
“時至今日，那對鳳鳥凰鳥，還陪伴在他們夫婦身邊呢。”
陪伴！陪伴在身邊！
小鳳凰的羽毛一點點蓬起來，挪動腳腳，愈發靠近陸空星，嬌羞地依偎在他頰邊。
陪伴！
等他恢複靈光，再長大些，會變成最好看的鳳凰，到時陪伴在星主身旁，將有亂墜天花，霞光彌散，蟲草文熠熠閃爍，就更能與星主的身份相稱了！
可是現在……他不好看。
球狀的身體擋住了向下的視線，小鳳凰低頭也看不到自己的爪尖，羽毛也灰突突的，這讓小鳳凰突然感到有些自卑。他慢慢挪動腳腳，不再讓身體緊貼陸空星的臉頰，拉開了一點距離。
“……現在就很相稱。”
不曾想，陸空星好像知道小鳳凰在想什麼，將剛挪開幾步的小鳳凰從肩上捧了下來。要說醜，小鳳凰被關在籠子裡的時候更醜，可他照樣能將小鳳凰認出來，帶回來，現在還打算將對方養起來！
養得又大又漂亮！到時鳳凰於飛，其鳴……
“嚶！”小鳳凰感動得直掉眼淚，“嚶嚶嚶！”
陸空星：“……”
這叫聲不知道成年後能不能糾正。
藏在袖子裡的白蛇也開始不安分起來，陸空星眼看著他隱蔽地伸出半個頭，蛇信歪到一邊，對著陸空星小聲而矯情地模仿道：
“嚶嚶嚶。”
他也可以嚶嚶！星主看他！
陸空星趕緊把蛇頭按進去。
湊什麼熱鬨！
見蓬舟正好抬眼看過來，陸空星趁勢問道：“如果要用音律洗羽，那首古曲《簫韶》，是可以使用的嗎？”
蓬舟發現這位小仙友真的很熱衷凡間之事，無論是傳說還是曲譜。他自覺發現了對方的一個小愛好，與對方更添幾分親密，曲子是哪首都能用的，既然小仙友喜歡《簫韶》，完整奏來，也未嘗不可。
他一擊掌，喚來守在外間的昆侖奴。
“取我的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