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走了這方印,意味著從此神仙不在與大昭過多聯係,也可避免大昭借神仙之力做出超越世俗之事。
可是現在,陸文昭將這方印重新送到他手中,隻要他願意將開國印璽歸還,他就是鐵板釘釘的下一代皇帝。
【紅塵亦有妙處。】
仙人曾寬容地對他說道。
所以,若是眷戀紅塵,若是想憑借迄今為止所學的仙術,以及與仙人們建立的親密關係逗留世間,陸空星亦可做千古傳誦的人皇。
他的小鹿不會有半分怨怪。
見陸空星抱著印璽不說話,眼看就要掉眼淚,商歌頓時慌了。他努力想分散陸空星的注意力,於是連忙轉移話題。
“星、星主,這方印究竟有什麼特彆的啊?要是星主拿著這方印站出來,會不會有人說這是假貨?”
陸空星平複了一下情緒,微微搖頭。
“不會的。關於開國印璽的記載有很多,很好辨彆。”
“比如用這方印璽蓋在聖旨上,就會產生天象,意味著神仙認可,無論何種政令,都會施行得較為順暢。”
“還有就是,這方印璽與大昭皇族息息相關,皇族之血落上去,印璽亦會回應,因此幾乎不會被錯認。”
商歌憋不出新話題了,他真的好怕星主會哭,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小鳥驚恐,卻忽聽陸空星輕輕開口:
“商歌,我在昏睡中做了一場夢。”
“關於我的私心,我有頭緒了。”
他抬起那雙澄澈的紫瞳。
“為此,我想把陸文昭引出來,同他談談。”
陸空星回想起自己在這三日裡做的那場夢。
他夢見自己漂浮在一條浩蕩星河之上,龍與鳳的骸骨在他身側流淌而過,奇花異草在他頰邊枯榮,生老病死、喜怒哀懼、千年萬載一並化為河水,載他一同浩浩湯湯地遠赴天際。
也許是意識到能輕易被他踩進泥裡的陸承影有多麼渺小的緣故,陸空星回憶起了自己前世的一生,那些斑駁的雪落的光景一幕幕從他腦海之中疾掠而過,陸空星聽到有一道宏大晦澀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不怨恨嗎?】
【你看,你的前世這樣悲慘,你不怨恨嗎?】
【是陸文昭……是他沒能及時找到你,叫你在紅塵裡跌得一身泥濘,你應該怨他的。】
【他為什麼沒找到你?他怎麼能不找到你?他無能!他懈怠!他故意為之!】
【你該怨恨呐!】
陸空星浮在星河上,他本能覺得那道聲音在誘導他妄加責怪。怎麼能責備陸文昭呢?他是那樣具有崇高道德準則的人,一定一直一直在找他,不曾怠惰一日。
【那為什麼沒尋到你?他故意!你死了,他才能當星宮主!】
不是的……不是的!
星河中的龍鳳骸骨與奇珍花葉忽而消散,概念中奔流不息的星河變作一條普通的人間河流。陸空星仰躺於水麵,他未睜眼,心中卻奇異地
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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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這一幕,河流不再托舉他,順從他心意,使他下沉,水泡的轟鳴在他耳畔響徹。
他想起來了,前世陸文昭——
找到他了啊!
他記憶力超群,卻像被什麼遮眼一樣,唯獨忘記了這一段過往。
陸空星終於想起,前世他被關進西山行宮的前一年,奉命去湟水治水。大雨數日,湟水決堤,水淹下遊十七城。
他在雨中堤壩上同官民一起堵河,不幸被卷入水底,溺死之際,水底有白鹿滿身光輝,飄帶搖曳,向他奔來。
陸文昭分明是找到他了,然而天災當頭,堤壩已經全潰。陸空星伏在鹿背上,隻覺那有力的背脊聳動,將他一路送上水麵去。他在岸邊咳水,白鹿低頭嗅了嗅他,似是留戀難舍,終於還是義無反顧地轉身,投身水底,鎮壓潰處。
許是因為嗆水或者彆的什麼,陸空星忘記了與白鹿的相遇,然而從那時起,他一直心有所失,悵然難解。返回鹿臨城後,朝中大臣以他治水不力攻擊他,皇兄趁機奪走他手中的權力,甚至在第二年將他圈禁在西山行宮。
整個過程中,陸空星全無反抗,直接認命。
渾渾噩噩又過了十九年。
鴆酒送來的那一日,陸空星突然心中大慟。不是為皇兄的斬儘殺絕,也不是為朝中無人為他求情,他隻是感到有什麼在苦苦支撐了許久之後,好像不在了。在送來那壺毒酒的宦官幾乎可以稱得上驚恐的注視中,陸空星提起酒壺,一飲而儘。
他求速死。
……他都想起來了。
紫瞳之中閃動著些許淚光,陸空星猛然抬頭,冰冷而憤怒地質問虛空中那道蠱惑的聲音。
“你是什麼東西。”
他一字一頓,飄帶浮現,紫瞳大睜。
“膽敢挑撥我與小鹿的關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