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空星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打包送進靈台之時,高天之上,那曾經遠遠望過的寥落星宮之中,陸文昭正在此處。
他跽坐於地上,上身挺直,廣袖舒展。令人驚歎的是,在他上下四方,皆是浩瀚無垠的星空,常人到了此處,隻怕會恍恍惚惚不知天在何處地在何方,徹底迷失方向。
在陸文昭跽坐之處,星空如水麵,暈開一圈一圈的漣漪;近在咫尺的位置,長星拖著彗尾劃過,在如水星空上投下粼粼的光影。
太初星象,不變不動;上下宇宙,不移不改。
此處即為中天紫微宮。
陸文昭閉目端坐於幽靜的星空之上,在他頭頂的黑發之間,向後斜斜伸出兩支華美的鹿角。鹿角後傾,壓向黑發,角上三花次第閃動,色澤瑩潤,卻有一縷不祥的黑氣盤旋而上,從鹿角末端開始,向他本身侵襲而來。
下一秒,陸文昭驟然睜眼,向上纏繞的黑氣頓時被止住。
“按照先前你我的約定,”他冷聲說道,“我魂合天道,身卻要歸去。最後再確認一遍,你我就此定契,不得改悔,可有異議?”
頭頂上方,宏大的存在默認了此約定。
陸文昭重新垂眸,眸中掩住幾分柔色。
這樣一來,他的【身】會化為白鹿,回到陸空星身邊,陸空星就有小鹿了,不會又哭又鬨整日想著他。雖然那頭白鹿將永遠不能幻化出人形,也不會有他的意識,但……至少有小鹿了呀。
他的【魂】因為逆轉一事殘破不堪,本就支撐不了太久,現在能代陸空星合道,免去天道以後的糾纏,也算物儘其用。
陸空星現在,應該正在其他仙人的陪伴之下在體驗紅塵妙處,真好。
比起前世來……
可太好了。
星宮中亙古不變的星空開始震顫,是在進行合道之前的準備。距離合道還有一些時間,陸文昭終究忍耐不住,抬手布一麵雲鏡,指尖輕觸鏡麵,想看看陸空星現在在做什麼。
是在學習呢?還是在同人說話呢?還是……在想念他呢?
雲鏡中的畫麵漸漸清晰,陸文昭定睛細看,待看清畫麵內容,瞬間如旱地拔小鹿一般從星河上站了起來,驚得震顫不已的星空都靜止了幾個呼吸。
陸文昭眼睜睜看見雲鏡中的陸空星正在冷壽與陰陽生的簇擁下,從指尖取血。他頓時指尖連動,換算時間,對照前世曾發生的那些令他憤怒不已的事件,然後愕然發現,此時陸空星所做的舉動與前世此時——
一!模!一!樣!
陸文昭隻感覺自己身形一晃,連鹿角上纏繞的黑氣都給嚇散了。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陸空星學了那麼多仙術,有了那麼多仙人朋友,幾乎可以毫不客氣地被稱一句“地上真仙”。明明他已經有了能夠改變一切的力量,卻依舊如前世一般,被抓進靈台放血嗎!
能將已經改變的命運撥回原軌的存在,陸
文昭不做他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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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合道呢!當他死了嗎!
眼看對方違約在前,陸文昭當即抬手向身邊一扯,無形的星光絲線紛紛從他身上斷裂掉落。他直接摧毀了合道前的準備,盛怒地質問道:
“已經有了合道之人,為什麼又對他動手?”
會打壓陸空星,企圖使對方重歸紫微宮完成合道的,除了天道,不作他想。
天道:“……”
祂一頓,一種罕見的千古奇冤的感受蒙上心頭。雖說祂其實沒有打算放過陸空星,陸文昭不過是祂放出來引陸空星重新踏足這裡的魚餌,但祂真的可以發誓,餌料還沒布下,祂還真的暫時沒有開啟下一步的打算。
冤枉啊!
然而且不說祂沒長嘴,無法長篇大論地解釋,前世的陰影對陸文昭影響太大,幾乎是陸空星一有重蹈覆轍的苗頭,他就焦慮不安到沒法做任何事。
所以在扯斷絲線之後,陸文昭直接默認合作暫時破裂,憤然離去。
他必須先確認陸空星的情況。
不知道自己無意間一網二小鹿攪黃了天道與陸文昭的合作的陸空星,正悠哉地躺在靈台裡。他來了才一日多,已經做了許多事,嚇唬了丹奴,糊弄了冷壽,對靈台的夥食和安排大大挑了一番刺,下午還睡了一覺,直到深夜精神還非常好。
夜深了,勤勞的愛小鹿的人該開始活動了。
陸空星慢悠悠地來到冷壽的房間前,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確認冷壽不在。正當他想進入房間,忽然發覺,這扇門上以星宿的排布方式拴著一些細而晶瑩的絲線,起到防範和警示的作用。
但這對陸空星而言,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