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們達成一致,要在青州城上空行雨以抗天道,方忱世那邊也準備妥當,隻欠東風。
這段時間以來,他佯裝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扮得惟妙惟肖,成功麻痹了青州州牧。加上青州州牧身邊早有提前布置下的暗棋,也就是備受青州州牧信賴的那名長隨,兩相配合之下,他終於成功搜出了部分官員名錄與罪證。
木桃村地下的金銀是最有力的證物,差點遭到滅口的木桃村村民是苦主更是證人,於是扳倒青州州牧,就隻差了最後一把火。
“還需要人狀告,是嗎?”
武淩這回也跟著出了木桃村,本來他想讓村中威望最高的陶五爺前來與朝廷的巡查使會麵,但是陶五爺卻拒絕了,說武淩當初敢於出村狀告,已經比他強千百倍,因此將木桃村全部托付給了武淩,讓他代木桃村眾村民發言。
現在有用到木桃村村民的地方,武淩當仁不讓,隻要能扳倒那個視百姓性命為草芥的州牧,讓他做什麼都可以!
“我願意去敲登聞鼓!狀告青州州牧!”武淩大聲說道,這件事由他去做最為妥當,他去擊鼓,然後順理成章地引起朝廷派出的巡查使的注意,巡查使聽取民意,升堂審問青州州牧……最好的一把火。
然而方忱世卻有些遲疑,他熟讀律令,知曉一旦武淩去敲擊登聞鼓,狀告的還是當地父母官,按律,應當先挨二十杖。
“是陛下定的規矩。”方忱世頗有些無奈,其實這就是不想讓百姓輕易狀告官員,增加麻煩影響自己修仙學道。長公主雖然已經開始攝政,暫時還沒來得及變動這些舊法。
二十杖挨下來,體格健壯者都會難以起身,體弱者的甚至可能當場慘死,方忱世不希望武淩遭此傷害。
“無需敲登聞鼓。”商濯錦突然開口,“登聞鼓不過是吸引城中百姓注意,讓青州州牧不得不麵對狀告的工具而已,若能讓青州州牧跑也跑不掉、退也退不下,也就隻能硬著頭皮麵對狀告了。”
“眼下不就有一個極好的機會嗎?”
方忱世微怔。
“你是說……飛天小鹿神教的陸豹豹與神龍教的龍道人相約鬥法之事?”
“對。”商濯錦微微點頭,“以這場鬥法,將青州州牧直接引誘到城外。屆時城外必定聚集大量的平民百姓,旱了這麼久而州牧府無作為,本身心中就怨氣深重,見到有人當場狀告州牧,一定會迫使他應告。”
“好極,這樣一來,就算武公子狀告當地父母官是罪過,也隻需在後麵青州州牧倒台之後稍加申斥即可。”方忱世撫掌,接著又憂慮道,“可若青州州牧走投無路,當場率親兵謀反……”
商濯錦此時拿出了一卷手令。
“方大人不必擔心,長公主有令在此!”
***
鹿臨城皇宮之中,長公主親自下令,已經在城中府邸內修養了好長時間的青州王領命,率重兵奔赴青州。那是他自己的封地,在本地還可以再補充一批兵員,以備不
測。
長公主還安排了另一件事,她對外宣稱五皇子陸承影與老皇帝父子情深,為老皇帝親口試藥,又不顧身體,跪乞禱告,為老皇帝閉門祈福,如今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她將這些宣揚給朝臣與滿城勳貴,然後靜靜等候。
她在等一個可以讓陸承影登位的祥瑞。
小九已經用飛天小鹿神教向她遙遙致意,幾乎就是在明麵上說“姑母,我在青州”。因此長公主完全可以斷言,小九也在同她一起,為青州的神龍教與旱情出力,亦在為陸承影順利登位出力。
青州,必有祥瑞。
處理朝中之事,開始忙亂,現在卻在漸漸走上正軌,長公主心中疲憊與喜悅交織。她靠在軟椅上,旁邊擱著一隻食盒和已經分類整理好的文書,讓她知曉,在她沉浸於政事時,溫弦已經來過了。
吃過點心,喝過熱湯,長公主喚親信帶來的人已經到了。披著冷壽樣貌的丹奴一身道袍有些發皺,顯然是經曆過一場拉扯,他努力抑製眼神中的工具,學著先前冷壽那樣,理了理衣襟,表情冷肅地站在長公主麵前。
“不知長公主派人將冷某請來,是為何事?⒖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咬重了那個“請”字,像是在表達不滿,可長公主才不在意。
“倒沒什麼大事。”長公主雍容地笑了笑,“隻是昨日我去見皇兄,被皇兄拉著手說了好些話。皇兄將大昭的部分事務殷切托付給我,看樣子問道有成的日子也不遠了,這都是西國師的功勞。”
突遭誇讚,丹奴不敢輕舉妄動,硬著頭皮回道。
“陛下確實比以往悟得更深些。”
長公主突然一拍桌麵,鳳目含威,把丹奴嚇了一跳。她似笑非笑瞧著眼前的老道,眼神中帶著些責怪。
“既然懂得陛下悟道之心,又知曉陛下即將悟得大道,西國師怎麼偏偏在這時候敝帚自珍起來了?陛下昨日親口對我說,一日想服十顆金丹,偏偏國師隻願給一兩粒,著實小氣。”
“陛下既是陛下,又是皇兄。他拉不下臉麵同國師討要,我這個的當妹妹的,卻不能不為兄長分憂啊。”
丹奴已經被嚇壞了,前額冷汗涔涔。
聽長公主的意思,竟是要他一日給皇帝十顆丹藥,就連他這個不通方術之人,都覺得離譜。十顆丹藥吃下去,怕不是提前將老皇帝引向回光返照,過不了幾日,丹毒淤積,立刻就會駕鶴西去了!
而這些丹藥偏偏是他給的!這、這是讓他成為弑君的凶手啊!
丹奴恐懼得幾乎站不住,死死咬住舌尖,才勉強保持一絲清明。他小心抬頭,隻見長公主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意思,分明是不允許聽到同意之外的任何回答。
丹奴一陣絕望,他忽然想到,徐元符提前逃逸出宮,是不是就是預見到了今日此刻?
一日不成仙,他們這些隻比普通人在仙途上多走了一小截的方士……
也不過是皇權的工具罷了。
***
說回青
州城,陸空星這幾日才恍惚有所覺,日子好像過得極快,光陰如箭,數日瞬息。他不過就在小鹿神教中待了幾日,就到了要前往城外求雨的日子了。
空中密布陰雲,厚度猶勝往日。實在是逢萱太過執著,就不信那個邪,自打陸文昭等仙人解除了青州上空的封鎖,他就日日竄上雲頭,試圖行雨。
……失敗。
逢萱氣得夠嗆,他從窗口鑽進來,因為氣大了好幾圈,差點被卡住。鑽進去之後,他發現小鹿神教的幾名教徒剛走,陸文昭在房間裡,換了一身小鹿神教的靈官道袍。
變化最大的還是陸空星,隻見他數層袍服加身,衣上袖上皆是星軌白鹿紋,寬袍大袖,氣度不凡。剛才那幾名教眾進來,應當就是同他確認今日鬥法細節的,一切就緒,現在是時候動身出發了。
城中人多雜亂,因此求雨高台被兩教教眾布置在了青州城外的飛龍崖上。崖高百丈,怪石嶙峋,呈崢嶸之貌。小小的木頭台子搭在上麵,下方信徒隻能看到小小的人影。
不過看不清也不要緊,關鍵要看的是誰能把雨求下來。
崖下,人群越聚越多,都仰著頭往高台上看。離人群較遠的位置,一輛馬車低調無聲地到來,車中坐著青州州牧和方忱世。
方忱世眯著眼睛向山崖上看去,隻能見到人影微動,倒也不至於無法區分。那身著白衣的是陸豹豹,一身黑衣的則是龍道人。
方忱世為陸豹豹捏了把汗,但他確實感謝對方挑起了這次鬥法,不然青州州牧也不會如此容易地被騙到此處。
到時見機行事吧,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下陸豹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