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國使臣相信了嗎?”時韻問道,曾無春搖搖頭:“不知道,不過,不相信也沒法子,一個是京城之前大張旗鼓的搜索,另一個,皇上的垂頭喪氣他們也是親眼所見。再者,之前他們打聽來的消息,也確實是有幾分可信的,他們也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何明月,何明月的死,是很多人親眼所見的,何明月的屍體,也並非是個秘密。”
就算是不願意相信又如何?在沒了何明月這個目標之後,他們難不成還能真的發動戰爭不成?就算是打贏了,那上哪兒找戰利品呢?
一個戰利品,如何三個人分?
皇上那邊,自然也有皇後勸說。皇後其實是從一開始,就很是不喜歡這芥子空間的存在的,但皇上喜歡,她也隻能將何明月給供起來。
現下,心腹大患已經沒了,皇後再多用幾分心思,自然也就能將皇上的心思給挽回來了。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的話,曾無春去休息,時韻則是偷偷的跑出去給自己燒水洗澡——她力氣大,自己能拎得動水桶。再加上跑得快,若是有什麼動靜,她能第一時間藏起來,所以洗澡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當然,為了防止被發現,她也不敢經常去洗,也就是十來天了,大洗一次。剩下的,三五天弄盆水就成了。
幸好是現在天冷,不經常洗澡也沒事兒。
三國使者也是一直不願意相信芥子空間已經沒有了的事兒,所以一直在京城停留到快過年。京城是早兩個月就已經放開了,該走動還是要走動的,搜查這事兒也是不了了之。
中毒的事兒,因為隻找到了毒藥,找不到證人,也實在是沒辦法定罪,旬國的使者總是說自己的毒藥是被人偷走了。
到底是使者,皇上也不能私自殺死。
事情僵硬了兩個月,到了年底,另外兩個國家的使者撐不住了,真以為大軍壓境就是一個詞兒啊?
那麼多的人呢,守在邊境,吃什麼用什麼?冬天了,他們國家又不是朝廷,國庫有錢,能撐住,能買棉衣,他們那邊缺糧食少棉花的,這冬天是尤其難熬的。
二十萬大軍,每天光是吃都要吃掉差不多一萬兩銀子了了——不光是人吃,還有馬匹。這還不帶穿的,帳篷,武器,亂七八糟的。全算上,一天五萬兩都不夠用的。
一天五萬,一個月就是一百多萬了。
這已經是守了一個月了,一百多萬兩算是白白扔進去了,連個水花都沒看見。
撐不住的就要告辭走人,實在是不行,等再有了芥子空間的消息了,再聯手也成,反正現在盤算起來是不劃算了。
這兩個一走,那剩下的就更撐不住了,一對一,還不一定誰輸誰贏呢。
於是,轉頭也提出告辭。
皇上是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他早就巴不得這些人趕緊滾蛋了。說實話,也有些遷怒,若不是三國使者的逼迫,何明月能住到昭獄裡去嗎?若不是何明月去了昭獄裡,何明月能死在那裡嗎?
反正說來說去,若不是他們胡來,那芥子空間,還好好的在皇宮裡呢,說不定他這會兒已經研究出了如何製造大力士的法子了。
但可惜,現在是沒辦法了。
能做皇上的,心胸也並非常人。
等那三國使者一走,皇上很快也自己想明白了,真算起來的話,他其實是什麼也沒損失的。芥子空間,從他得到到現在,是一點兒用場也沒派上,派不上用場的寶物算什麼寶物呢?
沒了,頂多是少了個念想,但是對日子是並沒有什麼大的妨礙的。
該吃吃,該喝喝,日子照常過。
於是,過完年之後,京城裡就真的沒人再討論這事兒了。至於大家夥兒是不是真的放下了,反正和時韻是沒多少關係的。
曾無春是真的辭掉了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當然有不少人是有些惋惜的,畢竟正四品的官兒呢,這京城裡升官多難啊,何老爺比曾無春大二十歲,也不過是個四品官。
但曾無春自己並不覺得可惜,他上了折子說,自己想要繼承父親的誌願,想要保家衛國,堂堂正正的上戰場。正好呢,去年三國使臣壓境這事兒,讓他覺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想去邊疆,想去父親當年守護過的地方看一看。
定國公是巴不得呢,隻覺得這小崽子一走,京城可就是再沒人和他作對了。於是也假惺惺的在朝堂上哭,說自家本就是武將傳家,自己不爭氣,雖然不能上戰場,但侄子若是有這個誌向,那他做叔叔的,無論如何,也是要支持一番的。
何老爺也很讚同,他當著朝臣們的麵兒哭:“雖然你我翁婿兩人,緣分已儘,但你若是想換一條路,我也是很支持的。”
皇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裡也憋火,一個個的,現下還在埋怨何朧月的失蹤是不是?
心煩之下,皇上就特彆痛快了,不是想去邊疆嗎?去,小夥子年輕不知事兒,那邊疆是什麼好地方不成?去了就該知道那地方和京城比起來,哪個更舒坦了。
曾無春可不管這些,得了聖旨,回頭就收拾東西走人了。
他一個人也沒帶,就自己準備了個小包袱,將大門一關,翻身上馬,瀟灑的出了京城。
何老爺坐在府裡聽著下人說話,就忍不住歎口氣,皇上心裡有怒氣,所以根本不提給曾無春官位的事兒,隻下旨將他的指揮使的位置給奪了,其餘是一句話沒說。曾無春此去,怕是要艱苦很多年了。
何夫人聽著他歎氣,轉頭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又說道:“咱們朧月……”
何老爺擺擺手:“這是她的命,她大概,就是為了給自己報仇,所以才多活了幾年的。你就當她在何明月有那個本事的時候,已經將她害死了吧。”
何夫人頓時紅了眼眶,聲音也帶了幾分哭腔:“我舍不得啊,我的女兒啊,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何老爺何曾舍得?那是他的嫡長女,頭一個孩子,那都是恨不能捧在手心裡的,就算隻是女孩兒,他當年剛做了爹,也是從衙門回來,就必得先看看女兒,抱一抱,親一親,哄一哄,然後摟在膝頭上親自教導她讀書寫字的寶貝兒。
這天底下做父母的,哪個能眼瞧著自己的孩子去送死?
可是何老爺比何夫人看的明白,她不死也不行。就算是現下不死,早晚也得因為何明月死了。現下死了,倒是能勉強說一句她為自己報仇了。
世間出現重寶,多是會天下大亂。何明月這一死,也隻能說是對天下,太好了。
這夫妻倆雖然傷心難過,但世間總能撫平一切,他們還有彆的子女,早晚有一天也是能從這傷懷裡麵走出來的。
曾無春從城門口出來,一路疾馳,走到了下一個府城,總算是瞧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正在賣燒餅,也不知道是哪兒學來的本事,做燒餅,烤燒餅,收錢,做的居然是十分熟練。他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忍不住上前:“我要兩個,五香口味的。”
那身影抬頭看他一眼,笑眯眯的:“這位老爺,五香的賣完了,你要不要試試糖心的?糖心的也好吃,我這裡放的是麥芽糖,又甜又好吃,要不要買兩個嘗一嘗?”
曾無春點頭應了,於是時韻給他裹上兩個燒餅:“熱騰騰的才好吃。”
“你叫什麼名字?你這燒餅做的挺好吃,我想雇傭你做我家廚娘。”曾無春咬一口,一開始是不抱希望,千金大小姐,才學了幾天做燒餅,能吃就不錯了,沒想到,入口還真挺好吃的。
曾無春有一瞬間都覺得自己是認錯人了,反正這張臉是和何朧月不太一樣的。但是,那身形卻是十分熟悉的,再有那聲音,一開口,就是絕對錯不了的。
所以,這個燒餅為什麼這麼好吃?很是筋道。
或許是因為力氣很大?力氣大的人,揉麵也好,所以這燒餅就好吃了?
“我叫時韻。”時韻大大方方,她這相貌是和何朧月有很大的差彆的,並非是動刀子了,這年代就是想動刀子也不敢啊,萬一感染了,發炎了,到時候可就要壞事兒了。
她就是想法子,將眉毛給修一修,將雙眼皮給粘一下變成單眼皮,唇膏再稍微的弄一下,將何朧月的薄唇,改成看起來比較豐厚的那種。
反正除了親爹娘,還有曾無春,其他人是肯定不會往何朧月身上去想的。再有就是,說話的習慣,做事兒的細節,還有舉止言行,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時韻是打定主意再不去京城的。
曾無春挑眉:“時姑娘?”
“我倒是可以給你做廚娘,但是咱們先得說好了,我一個月得要十兩銀子的銀錢。”時韻說道,大言不慚,周圍的商販都要驚呆了,十兩銀子啊,她怎麼不直接去搶呢?像是他們這樣的攤販,做的特彆好吃的,一個月也才五六兩銀子呢。
這燒餅,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
每個人都覺得時韻怕是不想去,要找個借口嚇退眼前這人。但是沒想到,這人一點頭,居然還真的答應:“行,十兩銀子就十兩銀子,不過我得說好了,我是要去邊關的,那地方窮苦,你可能受的住?”
“那沒事兒。我從小沒爹沒娘,自己一個人辛辛苦苦長大,我什麼苦沒吃過?隻要能賺錢,你就是讓我去沙漠,我都能去。”時韻笑哈哈的說道,當即收拾東西:“那就說好了,一個月十兩銀子,咱們走吧。”
曾無春也大方,一擺手:“這爐子不要了,趕路要緊,你給我做廚娘,到時候就直接在廚房做飯就成。”
這爐子已經免費送給了周邊攤販,時韻隻將已經做好的燒餅給帶走了,畢竟是她辛辛苦苦做的,白送給彆人,曾無春也不願意。
再者,這東西能做乾糧呢,趕路哪兒能少的了乾糧?
出了城門,兩個人對視一眼,才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時韻現下是沒戶籍的,但是這一出,已經能差不多將身份給定下來了。到了下一個城鎮,曾無春就能直接帶她去衙門辦理戶籍了,從此,這世上就沒了……哦,也不能說沒了,何家那邊給何朧月樹立了衣冠塚。
這世上,是又多了一個全新的人,就叫時韻,和何家沒有關係,和京城的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曾無春到了邊關之後就去報名參軍,尋常人參軍肯定不會這麼簡單,是必得要查祖宗三代的,確定不是奸細才行。但是曾無春不是尋常人,他是曾家人。
曾無春的爹雖然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但是,上了年紀的老將士,還是有認識曾無春的親爹的。所以他進軍營的事兒,是很順利的,上午去報名,下午就能進去了。
當然,是從小兵開始。
時韻自己去買了宅子,然後就開始忙忙碌碌的做燒餅賣燒餅了,賣了一段時間,索性就將攤位給賣出去了。她自己找了幾個婦人,將燒餅這玩意兒都給程序化了。
有人負責揉麵,有人負責做胚,有人負責烤,有人負責分裝。
弄好了之後拉到附近大城鎮去賣,因為價錢不算貴,所以這生意,就是賺個力氣錢。
但是時韻很滿足,反正有點兒事情做就成了。她也不會讓自己累著了,這事兒本就是個打發時間的事兒。
誰也不曾在意這邊疆茫茫人海裡的兩個不起眼的人的。
曾無春老老實實的在軍營訓練,去戰場。時韻在城裡做生意,逛街玩耍。
三年之後,兩個人再次舉辦婚禮。
有認識曾無春的,還覺得這事兒有些荒唐,堂堂世家子弟,怎麼就要迎娶一個廚娘呢?但是曾無春非得要,他們這些不是爹娘的外人,自然是阻攔不得。
一時之間,曾無春甚至還被冠上了情種的名號。一個孤兒出身的廚娘,怎麼就撞大運了呢?
甚至連京城的人都好奇,寫信讓曾無春將人帶回去,給休掉做妾。
曾無春一概不理會,他也不回京城,照舊是在邊疆混。哦,也不是混,他還是很上進的,短短三年,就從底層小兵,升成了六品小將,前途還是有的。
對這麼個不聽話的人,曾家族裡也是沒辦法。於是,隻能將曾無春給舍棄掉,反正他現在不是什麼重要官位上的人了,沒必要再巴結了。
曾無春十年時間,一直不曾回京城。十年之後,立下大功,皇上親自下旨讓他回京,他倒是回去了,但是沒帶時韻,隻說是邊疆孤兒出身,上不得台麵,不好讓人笑話,所以沒帶。
當然,彆人也不稀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