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完之後還得再去提水，將水剛給裝滿。這事兒就是哥兒倆的了。劉菊花則是將舊了的衣服什麼的翻找出來，眼看快夏天了，有不能穿的衣服就拆一拆，將好的布料給留下來，拚湊一下，還能再拚湊個夏天的短袖。
一家子都是忙忙活活的，時韻好不容易才找到個空閒去找石寶柱：“爸，我今兒見到袁知青了。”
袁知青個字就像是個開關，劉菊花正乾活兒呢，也瞬間抬頭往這邊看過來。但她沒動，她知道，閨女找石寶柱說了，那肯定就不是男女那點兒私情之類的事兒了。
她要是激動起來，將之前的事情嚷嚷開，那閨女的臉麵還要不要？
“袁知青出了個主意，想說服咱們大隊開個副業。”時韻長話短說，直接進入主題：“我想了一下午，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一個是副業能增加收入，你看咱們隔壁的大隊，就因為多了個磚場，那年底分錢的時候，每家每戶多得了多少？”
二哥在旁邊伸手：“每家多分了四五十塊錢呢，這要是蓋房子，可就差不多能弄個泥坯房子了。”
摔泥坯不要錢，自家就能乾，隻要有力氣就行。原料也不要錢，黃泥你隨便挖，稻草隻要找大隊裡要就成了。但是，這個房梁啊，還有上麵的頂蓋啊，還有門窗啊，這可都是要要錢的。
四五十不算多，但是弄個四五間的泥坯屋子，那是足足夠的。
“二來呢，咱們村也有一些人啊，是想下地真沒力氣，那總不能等著餓死是不是？我也不想下地乾活兒呢，這要有個副業，我是不是就能乾點兒輕省的，還能賺工分的活兒了？”
石寶柱根本沒將閨女的話當回事兒，隻笑嗬嗬的：“你說的肯定好，那哪個大隊不想弄點兒副業乾乾？但這副業不是好弄的，萬一弄不成，那就是個賠錢事兒，本來大家夥兒日子就不算好，那再賠錢，不就是雪上加霜嗎？”
“我聽說，咱們隔壁縣城，有個大隊也是想搞副業，就弄那個腐竹，結果東西做好了，賣不出去，全砸在手裡了，那一整個公社的口糧呢，全壓在這腐竹上麵了，沒辦法，公社隻好將這腐竹給分下去當口糧。”
石寶柱說道，他有個年輕時候的夥計，一起去省城打過工的，就是那公社的，說是吃腐竹吃到吐，還想和他換點兒糧食來著。他們家那年換了二十斤的腐竹，吃了整整半年。
石寶柱說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問：“你們說弄副業，打算弄個什麼副業？”
時韻眨眨眼才說道：“豆醬，人人都會做。”
“那你這更沒什麼前途了，人家那腐竹好歹能分下來吃，你這豆醬做出來賣不掉可怎麼辦？總不能分下來當糧食吃吧？那不得將人給吃死了？”石寶柱趕緊擺手，時韻就蹲下來和他仔細說。第一批可以先將每家每戶的弄出來賣，要是有銷路，回頭再說這開作坊的事兒。
少量，也就不用擔心到時候賣不出去了。因為就算是賣不出去，自家人也是能吃掉的。
她說的詳細有規劃，一開始石寶柱是漫不經心的，但是聽著聽著，就認真起來了。要是按照時韻說的這樣，指不定還真能賣出去呢。
不說彆的了，那縣城省城，總有飯店吧？飯店裡師傅們，哪兒有空去做豆醬？但是這東西又不能少，拌麵條，拌米飯，裹餅子，甚至炒菜，都能用，家家戶戶一年裡頭總得弄兩次，兩大瓦盆，一年就能吃完。
這東西要是能賣出去，那可……
“你們覺得這東西真能行？”石寶柱問道，時韻點點頭，反正生意這事兒就是這樣，你隻要將東西給做出來，接下來想辦法給賣出去，這事兒差不多就能成。
當然，這個年代賣東西可能是有點兒困難，但也不是說，就一點兒市場都沒有。
反正她時韻，是堅決不想乾農活兒的。
劉菊花也說道：“要是真能行，咱們試試？反正大不了，就是多吃點兒豆醬嘛。閨女好歹也是上過高中的人，就在家乾農活兒，多少是有點兒委屈了。”
實際上，時韻要是能有個高中畢業證，她那隊長堂伯父，也不是不能想想法子，將她塞到公社小學去的。但她沒有，公社小學老師的位置才多少，多的是人爭破頭要進去呢。
石寶柱不吭聲，但時韻知道他現在估計正在心裡盤算呢，這事兒算是聽進去了。於是也就不催促，隻在自己在一邊等著。
石寶柱第二天晚上下工回來吃過晚飯，就叫了時韻：“咱們去你伯父家坐一會兒。”
時韻就知道是副業這事兒有希望了，趕緊洗洗手跟著石寶柱出門。
大隊長也剛吃完飯，正坐在院子裡抽煙，見他們進來，就敲了敲煙杆子：“怎麼這會兒過來了？吃過了沒有？沒吃的話，家裡還有餅子，給你們卷點兒豆醬吃？今年你嫂子弄的這豆醬可真是好，那鹹香的，我都能乾吃一大碗。”
“可悠著點兒，好吃也不能多吃，吃多了鬨頭疼。”石寶柱說道，順便在旁邊蹲下：“我們吃過了，不用麻煩嫂子了，我這會兒來是有點兒事情，之前石雲和我說了個事兒。”
大隊長點點頭：“你說。”
“咱們隔壁弄那個磚場，你說你眼紅不眼紅吧？”堂兄弟，打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所以石寶柱說話也不用太婉轉，大隊長笑道：“那可太眼紅了，一年到頭，都能換一個房子了。”
“我要是說，孩子想了個能做副業的事兒呢？”石寶柱說道，大隊長那眉頭就皺起來了：“你說，石雲想了個副業的事兒？”
倒不是他瞧不起侄女兒呢，就是吧，副業這多大的事兒，一個女娃子，兩天一拍腦袋就說自己想起來個主意，那靠譜嗎？這要是不靠譜，回頭村子裡可就要賠錢了。
“也不是她一個人想的，那袁知青想的，和她一起商量的，兩個人都覺得這事兒能行，回頭阿雲和我說了，我也覺得能行。”石寶柱說道，大隊長一聽還有袁知青的事兒，這眉頭就皺的更緊了。
說實話，在他心裡，這袁知青啊，真不行，乾啥啥不行。一開始下鄉來的時候，大家都是分去下地，和他一起的，從生疏到熟悉，也就是五天的事兒。隻要過了頭一個月，接下來就能自己養活自己了。可袁知青，一個月之後，將自己給熬生病了。
一個大男人，乾一個月的活兒，生病了。
那行吧，也不能不承認，有些人，就是天生身體不好。大隊長就給袁知青換個活兒，放牛，大隊裡有四頭牛，兩匹馬，六隻山羊。相比其他大隊，他們大隊算是很富有的了。
但就這四頭牛，袁知青帶出去之後，隻帶回來頭。這牛可是重大財產，那天大隊裡所有的人都出來找，找到半夜裡才算是找到被憋在山溝裡的牛。這要是去的遲一點，指不定就成彆人家的牛了。
大隊長不放心讓他放牛了，養豬吧。平常這活兒都是村裡婦女們乾的，袁知青能得到這活兒，是因為正好有個老婆婆生病了，總不能耽誤了大隊裡的豬長肉。
袁知青去了兩天，然後，順利的讓豬掉了兩斤肉。兩斤肉啊，一天一斤，這要是養一百天，掉一百斤肉，那村子裡每家每戶都要少吃一斤肉了。
那真是乾啥啥不行，大隊長對這人是一點兒都不待見的。
“那人乾活不行，說不定就腦子活絡？”石寶柱從自家堂哥那臉上看出來嫌棄，趕緊笑道：“你先聽一聽，聽聽又不花錢是不是？萬一能行，咱們村子裡不就能多個副業了嗎？要是能有個副業，孩子們也不用下地了啊。”
大隊長擺擺手：“你先說。”
反正聽聽也不費事兒。
石寶柱就將時韻之前說那些，再給重複出來。一開始，大隊長那反應和之前的石寶柱一樣，都是覺得在搞笑，這兩個年輕人怕是腦袋進水了，家家戶戶都有的東西，誰會花錢去買？
這錢來的容易嗎？
但是等聽到後麵，大隊長那臉色就嚴肅起來了：“這麼說的話……那什麼保存，真空條件這個，能做嗎？”
“咱們回頭找玻璃廠做幾個瓶子試試不就行了嗎？”石寶柱說道，反正買幾個瓶子又不用花太多錢，他自家就能買，買回來就算是用不上，那回頭自家也可以留著做糖罐子什麼的。
大隊長沉吟了一下：“阿雲你過來。”
時韻趕緊過來，大隊長就開始發問：“第一批你們打算做多少？”
“到省城去賣？省城哪裡？”
“要是人家要的少，你們還打算去哪兒？”
“要是這東西不能保存很長時間，因為天熱放壞了，將人肚子吃壞了，你們打算怎麼辦？”
“要是有人吃不慣，買回去之後說味道不好，怎麼辦？”
時韻挑揀著一些問題回答，她不能全部回答了，她全部回答了，那還要袁知青有啥用？
大隊長是個性子著急的，他起身在原地轉幾圈，招呼石寶柱：“走，咱們去一趟知青點。”
石寶柱擺手：“乾啥去知青點，讓人喊一聲袁知青就行了，你問清楚了，明天咱們大隊裡開個會。”
大隊長想想也是，就乾脆的叫了自家小孩子去跑腿兒。
等袁知青過來，大隊長就開始新一輪的提問了。比如說這個保存問道，最長時間是多久，這打開瓶子之後要怎麼放，要是長毛了怎麼辦，大家都知道，這東西天熱的時候是放不住的，那天熱的時候怎麼辦呢？
袁知青雖然性子靦腆，但說到正事兒，就十分認真了。他詳細的給大隊長介紹了真空，細菌，生物菌，反正什麼亂七八糟的，大隊長聽不懂的詞語。
大隊長雖然聽不懂，但大隊長大為震撼，大隊長覺得，這事兒能行。
袁知青和石寶柱父女倆一起從大隊長家出來，他很認真的和時韻道謝：“多謝你了。”
時韻擺擺手：“不用謝，反正這事兒要是能行，我也不用下地乾活兒了，我家還能多賺錢，一舉兩得。”
說著話，她伸手指了指前麵：“是和你一起來的？”
前麵站著趙燕，石寶柱看一眼，趕緊笑道：“小夥子行啊，這就搞上對象了？”
袁知青和村子裡的小夥兒都不一樣，石寶柱是生怕自家閨女也眼瘸，先將袁知青的事情給說定了，自家閨女總不能去找彆人家的對象當對象吧？
反正，出於親爹的直覺，石寶柱第一時間就將趙燕的身份給做實了。
不知道袁知青是什麼感覺，但趙燕是喜笑顏開，隨後袁知青就開口了：“伯父誤會了，我和她沒什麼關係，我剛才來的時候是一個人來的，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在這兒。”
趙燕臉都僵硬了，時韻都覺得自己恍惚間好像聽見了劈裡啪啦的聲音，那是趙燕的臉上在掉皮。
袁知青很正經：“趙知青也是來找大隊長的？那你快點兒去吧，大隊長一會兒就要休息了，我們就先走了。”
趙燕趕緊挽回臉麵：“我想著你們是來說那豆醬的事兒，我就想跟過來看看情況，要是這事兒能行，我也該有一份兒功勞是不是？你們這是說完了？事情能不能行？”
袁知青沒說話，趙燕隻能看時韻。
時韻搖搖頭：“不知道呢，這是大事兒，得村子裡開會才行，對了，你會推銷東西吧？”
好歹是有金手指的，這金手指也不知道是哪方麵的，時韻就打算試探試探。
趙燕不吭聲，她在心裡為難呢。說自己不會吧，那她會乾啥？也不會曬大醬啊，那是不是就不能去作坊上工了？她也不想下地來著。而且，輕省的活兒，肯定是要留給本村的人的，她一個外來的，要是啥也不會乾，肯定搶不過本地人。
說她會吧，她真沒學過，她也沒做過推銷一類的工作。
但是想想自己看過的小說電視，趙燕心一橫：“我會，我可以先試試。”
推銷這事兒，可比做大醬容易吧？
“那這事兒要是成了，你可以先試試這個。”時韻笑著說道，衝袁知青擺手：“那我們先走了，回見。”
袁知青也趕緊擺手，等人父女兩個走了。袁知青才看趙燕：“那個，我也先走？”
趙燕覺得自己的牙齒都快要嘎吱的響起來了，她勉強露出個微笑：“你放心我一個女孩子自己走夜路？”到底是不是男人啊，這種事情，難道不是應該男人自己主動察覺的嗎？
這個男主，可真是……看小說的時候覺得這樣隻對女主好的木頭是個好木頭，但是自己遇見了才發覺，這樣的木頭，還真不如一根燒火棍啊。
袁知青有些猶豫：“但是咱們兩個一起回去的話，難免會被人說閒話……”
“你放心，我會和大家解釋清楚的，我們就是找大隊長有事兒，不是單獨出來的。”趙燕說道，袁知青才鬆口氣：“那行吧，咱們一起走，但是你要走我後麵。”
趙燕一腦袋霧水：“走你後麵？”
“走我前麵會讓我緊張，你今兒穿的太像是女鬼了。”袁知青十分耿直，趙燕都要氣死了，俗話說想要俏一身孝，她就是穿的素淡了些，好吧，就是一身白色的襯衫，又將頭發給披散下來了，怎麼就像是女鬼了？
袁知青又改口：“對不起，你是個女同誌，我說話不太好聽，那你走我前麵吧，我在後麵。”
他自己剛才想了一下，讓個女鬼跟在自己後麵，好像更可怕。走前麵就沒問題了，隻要女鬼不回頭，自己就不用怕。
趙燕可不知道袁知青的一番心思，她臉上的笑容是一點兒都維持不住了：“隻能是前麵或者後麵嗎？不能是並排走？”
她現下很懷疑，是不是在袁知青心裡，就沒有花前月下這個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