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韻低頭看宋珍珍, 宋珍珍臉色灰敗,但還是咬著嘴唇不說話。時韻來回翻看她的手機,並沒有發現異常, 連她聯係彆人討論這事兒的對話都沒有, 截圖什麼的,更是沒有。
就好像這男生在說謊一樣,並且,這男生的手機裡, 也沒有什麼聊天記錄。
“她每次說完都直接撤回了, 連個截圖的時間都沒給。”男生還是無辜, 不過他有截圖, 撤回的速度再快, 也快不過截圖的速度。在察覺到宋珍珍一次次的撤回是為了什麼的時候, 這男生就很有心眼的等著截圖了。
前麵的沒有, 有截圖的是在說價錢。
“幫忙的給五十塊錢。”
“需要你幫我將盆子放上去。”
“麵粉我自己帶。”
“彆的不要問。”
“就是開個玩笑, 我和她可是好朋友來著。”
“出了事兒不要你們負責, 我自己承擔。”
隻這樣的一張長截圖,要是根據現在的事情倒是能湊成一條線, 但是單獨的拿出來說, 那是構不成證據的。因為所有的截圖裡, 都沒有說宋珍珍的真實意圖是什麼。
有人想到了截圖,也有人根本沒當回事兒,連截圖也沒有。總共五六個男生, 宋珍珍隻需要給出去三百塊錢,然後就能創造一場針對時韻的學校霸淩。
時韻要是心理強大,指不定不當回事兒,哭一場, 找老師告狀,再叫了家長來鬨一鬨,學校一般來說都是息事寧人的態度,為名聲不受影響,大多是選擇將事情給按下去。接下來就是大家道歉,然後咬死了這是因為想和時韻開個玩笑,因為時韻很長時間沒來上學了,大家想為她弄一個與眾不同的歡迎儀式。
然後,這事情就能輕而易舉的揭過去了。
這世上的霸淩,有三成是被揭露出來的,但隻有一成是被家長當回事兒給解決了的。剩下的兩成,家長都不會當成事兒,小孩子打打鬨鬨能有多嚴重?一盆水灑在身上隻要換了衣服不就完事兒了嗎?被人推一下撞一下,也沒到進醫院的地步那就不算事兒。
還有七成,是因為連證據都找不到。是因為連受害者都不能開口 ,是因為所有人都說這不算霸淩,隻能算開玩笑。
所以五十塊錢,是真能買得到幫手的。
“都在這兒做什麼呢?上課了還站在這裡。”就在時韻沉思,打算翻看一下宋珍珍的通訊錄,逐一試探一下的時候,門口就傳來了老師的聲音。
巧了,正好是鄭老師。
時韻先發製人:“老師,宋珍珍帶領同學霸淩我,門口放了麵盆,宋珍珍在裡麵和我說話引著我進門,打算將那麵盆扣在我頭上,幸好我眼神好,一下子就發現門框上有東西,我這才沒上當的。老師,關於霸淩,您是不是得仔細問問?”
鄭老師皺著眉在屋子裡掃視一圈,重點是宋珍珍,然後疑惑:“你說,宋珍珍霸淩你?那現在,這是怎麼回事兒?”
“老師我說的很清楚了,她帶著人打算霸淩我,但我眼神好,我提前發現了,我這樣聰明的人,既然發現了,還能讓人給陷害了不成?當然是要反客為主了,老師,我反客為主是我自己的本事,你現在難道不是應該問問宋珍珍為什麼要霸淩我嗎?她帶領的人都是哪些,這些人霸淩同學,那咱們學校關於這方麵有沒有明確的規定處罰之類的?要是學校沒有的話,我就打算報警了,畢竟這次我要是不吭聲,他們就要以為我好欺負了,肯定還有下一次。”
時韻根本不給鄭老師說話的機會,她隻要想說,那是誰都插不上嘴的,幾輩子練出來的速度了。嘴炮方麵,她時韻從來都是靠的輸出速度,在這方麵,她少有遇上對手的時候。
當然,其實想要打斷她說話也簡單的很,來一段嗩呐,誰也彆吭聲了。但可惜了,這一招還是時韻自己想的,她才不會告訴彆人呢。
“老師也說過,我現在都是高三了,學習要緊,可沒有時間弄這些亂七八糟的。”時韻語重心長:“我隻想好好學習,並不想天天生活在這種心驚膽戰的環境中,而且我之前成績下降,也是因為被宋珍珍乾擾,我合理懷疑宋珍珍是自己學不好,所以就不允許彆人比她學得好,這樣的同學我可不敢要,老師你最好是將她調到彆的班級去。對了,我要求她當著全校師生的麵兒和我道歉,做錯事情的人要是一點兒懲罰也沒有,那以後豈不是整個學校的人有學有樣,那咱們學校還能被評為先進學校嗎?還能有好的學習風氣嗎?還能有不錯的高考成績嗎?”
鄭老師臉色鐵青,她擺手幾次,就是想讓時韻暫且停一下,但是時韻是半點兒不帶搭理的,隻管自顧自的說她要說的。
現在她就是被時韻的話給架在這裡了,原本她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現在,事情要是不解決,時韻要真是報警了,事情可就按不住了。
“好了,既然知道自己是高三了,那就該好好上課,這一節課先上自習課,宋珍珍,你跟我來。”鄭老師說道,時韻在旁邊眨眼:“不用叫上我的嗎?我好歹也是受害者當事人,隻找她一個人的話,黑的白的不就都是她自己說的嗎?那算是一麵之詞吧?能相信嗎?”
鄭老師沒好氣:“你信不過我?”
時韻大大方方的點頭:“是啊,之前我成績下降,老師您連問原因都懶得問一下,我那會兒就知道在您心裡,我大約是很不重要的,一個不重要的人,您怎麼可能會全心全意的為我考慮呢?”
鄭老師臉色鐵青,外強中乾:“誰說我沒關心你了?你受傷之後我讓學習委員給你帶了學習筆記,那不是我的一番關愛嗎?再說了,我當時不問你原因,隻責罵你一頓也是為你著急!我一番好心,你既然不領情,那就算了,那以後你在班裡有什麼事情也彆找我了。你的任何事情,我也不會過問了,你想學就學,不想學就不學。”
“鄭老師的意思是讓我去彆的班級?”時韻趕緊追問:“那也行,您回頭幫我問問,看哪個班級願意接受我,不過最好是在前麵四個班級裡挑選,不然我會以為老師是特意給我找個差生班級的。”
反正這班裡她大概是留不下來了,那順著換個班也行。
宋珍珍都高三了,也跑不了,她想從宋珍珍身上順藤摸瓜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當然了,能不換班就最好了。隻有處在這個環境裡,說不定她才能更快的完成任務。她剛才說的那些話也是為了激一下鄭老師,越是這個時候,鄭老師越是不能將她調班,否則就做實了她不喜歡時韻,不關心時韻的話。
當然法律也沒規定做老師的就非得要關心每一個學生愛護每一個學生,可時韻之前成績很不錯,班級前三名,年級前五十。這樣的人,若是不出意外,之後考一本肯定是有七八成的把握的。
對於學校來說,能考中一本的,都是學校最看重的好苗子。當然這個一本上線率,也是關乎到班主任的獎學金的,做老師的也是人,人和什麼過不去也不會和錢過不去。
好好的一個班主任,對於將來能給自己帶來最少三千塊獎金的好麵子,就算是真的討厭,麵上功夫也得做好是不是?若是麵上功夫也做不好,那她是不是得說一下,時韻到底做過什麼神厭鬼憎的事情才行?
否則,她的做法就是不合常理的,不合常理的事兒,大家是不是都想要追究一下?畢竟這個窺探隱私的欲望,是人人都有的。有人道德線高,能控製得住,有人道德線低,控製不住而已。
時韻笑眯眯的看著鄭老師,鄭老師臉色不好,隻說道:“那你也跟著過來吧。”
時韻就先將書房放在桌子上,跟著鄭老師一起出門。鄭老師臨走還得叮囑剩下的人:“都給我老老實實的看書,我讓你們王老師來看著你們。”
王老師是語文老師,溫溫柔柔,班裡的同學大多還是很喜歡她的。
鄭老師將人帶到辦公室,第一節課嘛,有一部分老師已經去上課了,大部分的都還在辦公室。見鄭老師帶著人進來,就有人笑道:“這是作業沒做完被老師抓包了?”
鄭老師心情不好,隻擺擺手,大家心有默契,於是也沒人再來詢問了。
鄭老師在凳子上坐下,先問時韻:“既然你擔心她一麵之詞,那你就先說說是怎麼回事兒。”
時韻耐心好,再次開始講述,從自己進到走廊看見有人忽然跑回去開始,再到凳子上的膠水,還有宋珍珍想打她,她也是一點兒都沒給宋珍珍留麵子,說話的時候也不放低音量。
本來周圍的老師們是見怪不怪的,畢竟學生調皮被叫到辦公室這種事情太常見了。但是時韻講述的,是學校霸淩。這可就稀罕了,學校多長時間都沒出過這事兒了。
一時之間,明裡暗裡的眼神可不少,都落在鄭老師這邊了。鄭老師也有些騎虎難下了,早知道就不帶她們來辦公室了,剛才可真是被時韻給氣暈頭了。
但現在再起身離開的話也有些太刻意了,鄭老師隻好抿抿唇,再給宋珍珍一個機會:“你有什麼好說的?”
宋珍珍委屈的眼淚都掉下來了:“時韻實在是看小說看多了,哪裡來的霸淩,我就是和她開個玩笑。”她之前做過的事情是否認不了的,班裡還有一群傻逼等著給時韻作證呢。所以現在呢,隻能是將事情往輕了說,就是同學之間玩鬨,就是開玩笑,她一點兒壞心都沒有的。
至於給錢的那事兒,隻要她死不承認,那錢上麵也沒有寫著名字,她是裝著塑料袋拎過來讓他們分的,也沒有她指紋,憑這個根本是不可能給她定罪的。
“我就是很長時間沒見她了,這不是她剛回來嗎?我就想給她一個彆致的歡迎會,就和電視裡麵拉彩帶一樣的,我就是沒彩帶,我買不起彩帶,學校也不讓用彩帶,所以想用個東西代替一下。”
宋珍珍老委屈了,哭出來的眼淚在臉上畫出來兩條溝,看起來特彆的滑稽。
鄭老師也是有心偏著宋珍珍的:“你這個玩笑可一點兒都不好玩,能讓當事人也高興的才叫玩笑,當事人不高興的那就不叫玩笑。再說,你這個麵粉弄上去,你有沒有想過清洗的事情?”
“我說了是開玩笑嘛,那肯定都是想好了的,我給她準備了新衣服的,就放在宿舍那邊,這個新衣服也是為慶祝她回來的禮物。”宋珍珍腦子轉的挺快,宿舍裡確實是有一套新衣服,是她剛賺了一筆錢之後給自己買的,品牌的,花了小兩千呢,這次可要便宜時韻了。
宋珍珍覺得心在滴血,她還特意拿出購物小票:“誰家的霸淩,會買這麼貴的衣服做禮物送給受害者?我就是找個借口想讓她換上這新衣服,時韻是個自尊心強的,她爸媽離婚了,她日子肯定過得不算好,她以前經常買亂七八糟的東西,這都多長時間沒買過新衣服了,我是為她著想。”
她又看時韻:“你為什麼就總覺得我是壞心思呢?咱們倆多少年的交情了,從高一就是同桌,兩年多下來,我敢說,咱們班裡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你為什麼就非得覺得我是壞人呢?”
鄭老師也沉吟,兩千塊買的衣服,確實不算少了。
“依我看,這事兒,是不是真的是誤會了?”她說道,時韻就知道今兒這事情大概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彆看她剛才信誓旦旦說要報警,但其實報警的話,效果應該是和這個差不多的。
大部分的人是很擅長和稀泥的,在本人看來是不能承受的霸淩,但在彆人看來,就是不痛不癢的玩笑,要是有點兒痛,那就是玩笑開過分了。
“她用的方法確實是不對,用的東西也不對,這個老師會批評她的,但是她這個初衷是好的對不對?”鄭老師說道:“你看,這個衣服就當是她的賠禮,你可以接受嗎?再者,整個事情裡麵,其實你也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反而是她自己被反噬了,算是自食惡果了,也算是對這個事兒,你也出口氣了,你覺得怎麼樣?”
“我可以接受,但是我還有另外一個條件。”時韻說道,反正她就算是硬要追究,得到的結果也不一定比現在好多少,索性就讓宋珍珍出個血算了。
鄭老師點頭:“你說。”
“她要給我道歉。”時韻說道,鄭老師飛快地答應:“這是應該的,我之前就說過,開玩笑也要有個度。這事兒確實是宋珍珍沒分寸了,她應該給你道歉。”
“宋珍珍,給時韻道歉。”鄭老師說完就立馬嗬斥宋珍珍,宋珍珍低頭給時韻鞠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是想歡迎歡迎你,就是好心做壞事兒了,還請你原諒。”
反正都是要道歉,不如將姿態做的更低一點兒,這樣彆人也才會更願意原諒她。這個彆人,說的不是時韻,而是辦公室裡的其他老師。
姿態還是要有的,名聲還是要維護的。
時韻笑眯眯的:“我說的是當著全學校的人麵道歉。”
鄭老師不說話了,宋珍珍的臉色瞬間就難看得很。時韻繼續說道:“不管她到底是不是好心,但是首先她這個行為就不對,往門框上放麵盆,她要是一點兒表示也沒有,隻說自己是好心辦壞事,那以後人人都用這個做借口,往門框上放麵盆水盆,讓學生老師都遭殃,這是一個很壞的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