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歲芒完全不負他的“期待”。他眼睜睜看著這小姑娘伸出她白白軟軟的小手,輕輕握住了碗裡麵的勺子。
歲芒:“彆急噢,我來喂你。”
左越:“。”
注定難逃此劫了嗎?
歲芒用湯匙盛起還冒著熱氣的薑茶,還貼心地吹了吹,才送到他的唇邊。
她傾倒勺子,紅糖薑茶順著他的唇縫慢慢地滲入。
歲芒的動作實在是很輕很緩,像是害怕把他弄壞一樣。左越一邊認定了自己果然是被這個小鬼當成玩具在玩過家家,一邊又在這短暫的時間裡迅速地思考是把薑茶咽下去還是讓它淌下去……
有點潔癖的小少爺很快拿定了主意。
反正這生薑味雖然刺鼻,在鼻子邊上放了半天也該習慣了,喝不喝都得喝,長痛不如短痛。
他閉上眼睛,英勇赴死搬地把湯匙裡的薑茶咽了下去。
——萬萬沒想到,這點薑茶竟然這麼好喝。
左越睜開眼,驚奇地看著歲芒。
薑茶裡麵的生薑味並不明顯,入口先是濃烈的甜味,再往後才是那一點生薑的辛辣。辣味刺激著味蕾,使得前麵的甜味不會讓人覺得膩。辣味給舌尖帶來一點點刺痛的感覺,反而叫人胃口大開。
歲芒看見他的反應笑了一下,這回直接端起碗,稍微吹涼,就把碗送到了他的嘴邊。
一般人在喂彆人喝東西的時候,多少會有點配合不佳,不是讓人喝不到,就是不小心倒太多,會來不及喝,順著嘴角流下來。
可歲芒好像是非常熟練度樣子,拿著薑茶碗的手微微傾斜,液體流淌的速度讓他剛好能夠喝到足夠的薑茶。
左越剛喝了幾口,歲芒就把碗收了回去。
他銳利的目光盯著歲芒,喉結滾動,一點點把最後一口薑茶咽下去。
辛辣的感覺裹挾著甜味,順著喉頭滑進去,逐漸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像是在寒冬之中,有柔和的、溫熱的風從身體周圍吹過,凍僵了的身體被打開,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起來。
非常、非常溫暖。
也特彆甜。
幾乎是記憶裡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味道。
左越舔了舔嘴角,想著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或許嘗到這樣的味道時,眼淚就已經掉下來了。
可惜,他已經死過一次。
哪怕時光倒流,人生重來,曾經的記憶沒有消失,他就不會還是原來的他。
左越指尖動了動,最後閉上眼睛。
“等等呀,還沒喝完呢。”
小姑娘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左越沒睜眼,他感覺到有一個微涼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手背——奇怪,他生病的時候體溫都偏低,哪怕是在發燒,手腳也都是冰冷的。可這小姑娘的手居然比他的還要冰。
他沒來得及細想,歲芒已經握著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給翻了過來,那碗熱乎乎的紅糖薑茶被她直接塞進了他的手裡。
左越睜開眼,看見歲芒站在床邊,放好茶碗以後就去抓他的另一隻手,又像一開始擺弄娃娃那樣,把他的手拿起來放在碗邊,讓他握住湯匙。
“試試看自己喝?”她抬眼看著他,鼓勵道,“捏住這個,小勺子。”
左越:“嗬……”
他發出一聲極輕的哼笑,自己都沒注意到。
原本還沒辦法動彈的胳膊,現在像是裡麵的血液突然開始流動一般,恢複了活力。他動了動手指,最終捏緊了手裡的“小勺子”。
歲芒還彎腰靠在床邊,偏頭望著他。
從這個角度,他可以透過她的劉海,看見她有點粗的眉毛。再往下,是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睫毛濃密又卷翹,似乎她才應該是那個玩具小人——不,準確的說,或許是洋娃娃。
臉頰也肉嘟嘟的。
左越手指摩挲著湯匙,像是在捏著眼前這小孩兒的臉。
“你……”他張了張口,剛說出一個字,忽然發現自己聲音嘶啞得不行。
左越猛地閉上嘴,臉也黑了下來。
他想起自己上輩子的這個時候,是被一群混混給撿走。
那時候他大病一場,整整一星期都沒辦法說話,被人推來推去,嘲笑他是個“蠢啞巴”。
“彆急。”歲芒又重複了一次這句話,“再喝點茶,潤潤嗓子。”
左越不再說話,端起茶碗慢吞吞地把剩下的茶喝了個乾淨。
歲芒蹲下身子趴在床邊上,用充滿了母性光輝的慈愛目光看著他。
她知道左越現在身體狀況很不好。雖然她刀碎了,但她洪荒時期留下的很多能力都還保留著,彆說人類這種“低等生物”,就是上古神獸來了,她也能摸一把就對對方的身體狀況一清二楚。
這碗薑茶她私心加了一小點上古靈藥,算是燉煮了一鍋迷你藥膳出來。雖然在薑味的遮蓋下人類很難察覺,但效果不會消失,對人類來說可是很補的。
他的身體應該也很快就能好起來吧。
歲芒期待地看著他。
左越也看向她。
她低下了身子趴在床邊,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他突然發現這個小孩可能不是個小孩,隻是個子矮了點兒。因為他不小心瞥到了她的領口,那個裡麵……
下一秒。
左越還沒來得及移開視線。
啪嗒啪嗒。
兩行殷紅的液體從他鼻子裡流淌下來,滴在他的手背上。
歲芒:“?”
左越:“…………………………”
等,不是,我沒有。
你聽我狡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