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軟的餅皮包裹著香甜的內餡,一咬滿口都是甜而不膩的香氣。
這回就沒那麼好藏了,香甜的味道很快把周圍的同學都吸引過來。歲芒環顧四周,在大家好奇的目光中,非常不好意思地拿出了所有的鮮花餅。
左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分給大家。
她真的帶得很多,昨天下午的綠豆糕她自己一個人就吃了五六個,分給他的時候前後塞了好多次到他抽屜裡,他回家數了數,有十二個。
今天上午的鮮花餅不減反增,估摸著有二十多個。
可這回過來圍觀的同學太多了,歲芒又不好意思私藏,隻能在分給大家的時候悄悄塞幾個在他抽屜裡。
在學生時代,基本上每個班都有兩種“財產豐厚”的同學,可以憑借著自己超人的財富,成為同學們心目中大公無私的代表。
一種是桌子上永遠擺放著用不完的抽紙的紙巾貴族。
還有一種就是像歲芒這樣,每天都有無數可口的零食和大家一起分享。
歲芒帶來的零食一看就知道不是外麵買的,而是自己家裡做的。
她本來就做得小巧,在這天上午分完鮮花餅之後,下午再帶來的零食就更迷你了。
同學們都不介意,大家秉持著有奶就是娘的原則,短短幾天就把歲芒當成了貴族中的貴族,全班第一大善人。
……隻有左越知道,歲芒塞進他抽屜裡的,永遠是最大料最足的那幾個。
第二天下午歲芒帶來的是龍須酥,一口一個的大小。
吃進嘴裡就會發現是非常完美的、絲絲縷縷的口感,一嚼就鬆軟地化開,仿佛有千絲萬縷在口中,每一絲都又甜又酥。
第三天上午是桂花糕,下午是核桃酥。
第四天、第五天……
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她早上帶來的都是糕餅一類可以充饑的,下午則是些可以當做下午茶的小甜點。
做了幾天都不重樣。
因為有歲芒在,他們這個最後排,每次到了下課,永遠都是最熱鬨的地方。
嘈雜的吵鬨聲充斥在課桌之間、近乎擁擠的走道上。
這是學生時代獨有的快樂,是隨著年歲的增長而永遠消失、一去不複返的東西。對於所有遭受過社會毒打的成年人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回憶。
隻是對於左越,有些許不同。
就像是小時候很想要的東西,長大以後再得到就沒有那種感覺。
曾經很珍貴的寶物,在錯過了該要得到的時機以後,也會變得一文不值。
歲芒的出現對於左越來說,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可除了歲芒以外,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大事,都跟他記憶中的不差分毫。
地球少了一個人也照樣轉。
反之,哪怕多出一個有趣的人,這世界也還是那個令人厭惡的世界。
月考時,左越隻是隨便填了幾個簡單的題目,其他的都亂塗過去了。
他記憶中這個時期的自己,日子過得迷糊又混亂,過去好像被蒙上一層黑霧,未來也是一片混沌,看不清前路。
就算重來一次,也沒有辦法那麼快就走回光明的大路上去。
這種時候不能著急。他應當繼續蟄伏在黑暗之中,伺機而動。
遠離光。
歲芒個頭不高,他們又是按成績排座位的,隻要她好好考試就能坐到前排去。
到時候他們兩個的命運就會像臨時交彙的兩條直線一般,越過短暫的交點,頭也不回地朝著不同的地方前行,永不再見。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至少在成績出來之前,左越都是這麼認為的。
年級組改試卷很快,月考第二天上午基本上就能出分數,下午就會按照成績來重新排座位。
中午放學前,大家都對自己的成績心裡有數。
這天下午,歲芒一反常態地沒有帶自己做的零食過來。左越進來時,看見她垂頭喪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慢吞吞地從抽屜裡摸出一個花花綠綠的塑料包裝袋。
左越:“……?”
左越走近她,看見她拆開包裝袋,把零食塞進嘴裡。
……是“長鼻王”。
……上一次見到這個零食,仿佛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一般。
午休剛剛結束,下午的課程還沒開始,歲芒低垂著腦袋,把“長鼻王”咬得哢嚓哢嚓的。
左越看向她,她便習慣性地把零食摸出來一個,遞給他問:“吃嗎?”
左越:“……你怎麼了?”
他從被家裡遺棄之後就沒被任何人關心過,自然也沒有關心彆人的經驗,這句話問得非常艱難,生疏得像是第一次學說話。
好在歲芒並沒有察覺。
她垂下手,第一次沒把零食直接塞給他,而是收回去,發泄一般自己扯開了包裝袋。
“我的分數好像是班裡,倒數第一。”她委屈巴巴地說,“明明都認真填滿了的。”
左越:“……”
他懷疑地低下頭,看向歲芒的試卷。
…………看到了比他的語文書上還要令人窒息的、真正的鬼畫符。
左越麵無表情麵不改色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想問問這小姑娘,平常說話明明感覺還挺聰明的,上課的時候也是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難道是沒有在聽課嗎——但下一秒鐘他反應過來,她好像、似乎、確實,根本沒有在聽的。
她都是在吃零食。
還有在發呆。
有時候還拿著筆和尺子比劃來比劃去,好像是在虛空做菜。
左越大概掃了一眼她的試卷,回想了一下自己答題的內容,突然發現,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接下來一個月,他們倆還是同桌。
至少還是都坐在最後一排的。
“有什麼地方弄不懂?”大概是吃人的嘴短,左越在座位上坐下,耐心地開了口,“我可以教你。”
歲芒:“啊……你?”
左越:“………………”
不是,這毫無信任的語氣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