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越跟在她的身後,一起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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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已經沒有人聊天了,大家都在努力做作業。
周樹莓剛剛想去溫泉享受混浴被拒,乾脆就在這個彆墅裡溜達了一圈。
這地方真的挺大,除了私人溫泉以外還有很多很多有趣的地方。一想到明天是一群人在這裡玩兒,還有歲芒親手做的甜品和午餐,周樹莓頓時覺得充滿了動力。
他不光自己做,還貼著何慎齊跟他坐在一起,強行監督他一起完成作業。
另一邊,駱芹則是在做她的英語作業。
她的英語很不好,語法搞不懂,好多單詞也不會背。之前把作業拿上去給左越看的時候,左越竟然隻看了一眼,就說她理解全都錯了。
駱芹懷疑地問他:“你怎麼知道?”
左越的回答很簡單,四個鏗鏘有力的打字:我有答案。
駱芹瞬間就蔫了,隻能捧著作業下樓來認認真真重新做。
她雖然成績不好,但是學習態度還是挺認真的。他們班認真學習的人沒幾個,丁雯靜也是其中一員。
所以她每次選座位都會選在丁雯靜身邊,兩個人一起好好學習,老師不會阻攔,其他同學也都有數,沒有人會“拆散”她們。
今天丁雯靜不在,駱芹寫題寫得好孤單好寂寞好冷,一點動力都沒有。
對麵還有兩個男生連體人似的,一邊做題一邊跟對方說些相愛相殺的垃圾話,惡心心!
駱芹做完最後一題,癱倒在座位上,失去夢想般合上了作業本。
她一抬眼,就看見二樓,左越攙著歲芒一起下來了。
駱芹連忙站起來:“芒芒怎麼了!”
“沒事啦,就是剛剛溫泉泡太久了頭暈……”歲芒道,“大家還是泡會兒就出來休息吧。”
周樹莓幽幽道:“不,我們不配。”
“是你不配。”何慎齊合上練習冊,“我已經寫完了。”
周樹莓:“?”
“我也寫完了。”駱芹道,“你泡了多久啊,不要緊嗎?”
“不要緊不要緊。”歲芒擺擺手,推開左越證明自己,“活蹦亂跳的,就是有點困了。”
駱芹連忙道:“哦哦,那你快去休息吧。需要我陪你嗎?”
左越看著她。
駱芹覺得自己可能是被丁雯靜附體了,因為她下意識地改了口:“或者讓左越陪你?”
歲芒:“不用啦,你去玩兒吧。”
駱芹點點頭:“嗯,反正有左越在,我們還是去泡溫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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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駱芹和何慎齊共同體驗了一次私人溫泉混浴。
隻留下周樹莓一個人在一樓悲傷地做作業,做到最後。
溫泉還挺寬敞的,駱芹和何慎齊一人占據了一邊,中間霧氣蒸騰,他們幾乎看不見對方的臉。
有點小尬。
不過還能接受。
……
第二天一早,歲芒提前訂好的專車過來,接大家去上課。
周日的課程是全班都沒什麼心思上的,今天班級還有近乎四分之一的人更沒心思。
他們早就在早讀課開始之前,聽周樹莓添油加醋地說了有趣又快樂的彆墅轟趴。
心心念念都是晚上出去玩呢。
這個狀況在倒數第二節課變成自習課的時候,得到了一點改善。
因為周樹莓透露,有些遊玩項目,需要把作業都寫完才能夠參加。
乖乖的歲芒寶貝不允許有人不寫作業,就在她的生日趴體上瘋狂玩耍。
雖然大家都是和歲芒一起去過網吧的好兄弟,但大家也都覺得歲芒看著真的很乖,害怕被老師或者家長責罵,提出這個要求也沒什麼不可。
於是,在他們這個全年級最差的班級裡,本該熱鬨得像是已經放假的周日上午——
一群吵鬨帶頭人,班級噪音製造核心選手,都乖乖地趴在桌子上,認認真真地做著作業。
安靜得像是死了。
畢竟都是些上課睡覺都敢大聲打呼嚕的人。
最後一節課英語老師來了以後都驚呆了。
英語老師是個脾氣古怪的中年男人,他留著短短的寸頭,腋下夾著一本英語書和一本教案,襯衫完全塞進褲子口袋裡,露出他黑亮的皮帶和褲腰上掛著的一串鑰匙。
他走進教室時,鑰匙發出哐裡哐啷的聲音。
同時響起的還有他的碎碎念:“我知道你們都想回家,最後一節課了給我收收心,特彆是你錢梓平,你,你……你在做什麼呢?”
“……做周報啊。”錢梓平舉起手裡的英語周報,“老師這周還是寫選擇完形填空和理解三大題吧?”
他們的作業寫來寫去也就那幾個,不是試卷就是練習冊,每周周末寫的試卷早就發下來了,剩下就是習題冊和這個每周都要發一張的英語周報。
因為每周做的內容都一樣,所以隻要有心做,都能提前做完。
英語老師推了推他眼鏡,傻眼了:“你怎麼現在就做了……做完了?”
“還有一大題。”錢梓平不無驕傲地說。
聽見這話,教室另一邊立馬響起一聲“我靠”,坐在角落的裡那個每個班都會有一個、永遠都在睡覺、被老師同學一致封為“睡神”的男生眼睛都瞪圓了,急吼吼地說:“你剛下課還跟我說周報沒寫呢——”
錢梓平:“哦,哄你的。”
睡神大怒:“好學生也騙人!”
錢梓平:“……”
他算什麼好學生呢。
矮子裡麵挑高個罷了。
英語老師更吃驚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睡神的眼睛可以瞪得那麼圓那麼亮的。
“彆吵了,你自己不學就睡覺,不要影響彆人學習。”英語老師皺眉瞥了眼睡神,“錢梓平你們怎麼回事,打雞血了?”
他可看到了,奮筆疾書在寫周報的絕對不止錢梓平一個人。
“沒什麼,我們就是想改過自新,好好學習了。”文科老師都很喜歡的周樹莓立馬開口,“老師您快上課吧,我迫不及待想知道昨天的卷子做得怎麼樣。”
英語老師:“……”
這節課他是打算講昨天寫的試卷。
他們基本上每天都會做半張到一張英語卷子,第二天上課的時候講,講完回家訂正。
不光要訂正結果,還要寫出思路的那一種。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班裡的學生會這麼正襟危坐,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他,等他講一份平平無奇的試卷。
他好希望現在講的是高考試卷啊。
那沒準這個班至少有一半的人能考上大學呢。
“行,作業都收一收,拿出今天發的試卷……”英語老師緩緩開口,“我們從第一題開始講。”
……
周日上午結束得兵荒馬亂的。
下課以後,歲芒喊來的專車先接她的同學們去彆墅那邊,而她自己則是坐著另一輛車,去她的小美女——桑池池的學校門口接她。
桑池池手腕上的那圈黑色煙霧還一直纏繞著,歲芒看不清它到底是什麼,沒辦法斬斷,就很擔心她。
左越也很擔心歲芒。
他沒跟同學們一起走,歲芒在門口等車時候,左越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
歲芒:“咦,左越?”
“那邊坐不下了。”左越麵無表情地說了個肯定句,“我跟你一起。”
……那邊八個人,兩輛車,應該剛剛好啊,怎麼就坐不下了?
歲芒一時間也沒想那麼多,隻點了點頭道:“那馬上你坐副駕駛哦,我和池池坐在後麵。”
左越:“……”
池池……?
這就叫得這麼親密了?
左越本來就對桑池池沒有半點好感,現在更是想到就氣。
可他也沒什麼辦法,人家小姑娘關係好,桑池池本身又不是壞女孩,他能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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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池池放學比他們晚二十分鐘,歲芒和左越坐車過去,時間剛剛好。
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站在門口,會看見桑池池和左飛一起走出來。
歲芒在夢裡麵見過左飛的樣子,所以隻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他站在桑池池身邊,身上穿著貴族學校特有的西式製服,身高腿長,氣場十足,硬是在大家都很人模人樣的學校裡整出了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在他被領回家之前,這些都是左越享受的。
他看著左越覺得自己的人生被突然搶走,左越又何嘗沒有這樣的感覺呢。
這明明就是人之常情,可左越從沒表現出來。
他默認那些東西都與他無關,從未想過作為養子也該有一份,而去爭搶什麼。
歲芒護短,看著左飛的時候就有點不高興。
彆說是領養個孩子,就算領養一隻貓,也該要負起責任對他好的吧。
這輩子左越還沒跟左飛碰過麵,但上輩子還匆匆見過幾麵。有幾回是左越在被人圍毆的時候,左飛恰巧從附近經過,看都沒看他一眼。
也有幾回,是在他懷恨在心,報複左飛,讓左飛斷了一條腿以後。
他從左飛麵前經過,居高臨下地欣賞左飛的痛苦。
林林總總算下來,似乎還是他占了上風。
不管怎麼說,這些都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了。左越剛剛醒來時或許還有些新仇舊恨記在心裡,這麼多天下來,再看見左飛,竟然覺得心情十分平靜。
他們那些無法清算的恩怨在,在他腦海裡,似乎變成了十分久遠的記憶。久遠到他像是在看著彆人的人生。
左越心裡冷冷地嗤了聲,看向彆處。
遠處,桑池池背著書包走得飛快。
她圓潤的眼睛裡好像是蓄滿了眼淚,顯得水汪汪的,睫毛也沾上了淚珠,小哭包的可愛和委屈就寫在臉上。
左飛緊緊皺著眉頭,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
歲芒想起她在夢裡也見過這一段。
這時候左飛對桑池池好像就隻是覺得她挺有趣的,看她特彆愛哭,就總是想逗她哭。
真的把她逗哭了吧,又覺得很揪心,不知道該怎麼哄人。
總的來說,就還是男生很幼稚的時期,喜歡一個人就要欺負她那種,多年以後回想起來會覺得又討厭又可愛。
這天可能是左飛把桑池池紮馬尾的皮筋拔了,也可能是左飛偷走了桑池池的作業本偷看她寫的周記,或者就是左飛在體育課桑池池跑步跑不動的時候跟在她旁邊嘲笑她——
可能性太多了,每一種都壞得像個正常的少年。
他對彆人可不是這樣的。
歲芒連忙迎上去,走到桑池池身邊,關切地問她:“池池,怎麼了?”
桑池池揉了揉眼睛,很不高興地瞥了一眼跟在她身後的左飛。
左飛:“?”
桑池池抱住歲芒:“嗚嗚,沒什麼……”
左飛:“。”
這女人是誰?
她們怎麼就抱在一起了?
桑池池還會撒嬌?她被人欺負的時候怎麼沒跟我撒嬌呢?
左飛冒出了一連串的巨大問號。
左越在這個時候也跟了過來。
左飛一抬頭,就看見兩個抱在一起的小姑娘後邊兒還跟了個男人。他現在還沒見過左越本人,不知道這人是誰,但是心裡的警報燈一下子就亮了起來,發出嗷嗚嗷嗚的巨大聲響——
這男的不簡單。
左飛這麼想著,偷偷打量著左越。
然後他發現左越看著兩個抱在一起的女孩,好像也是一頭問號。
左飛:“……”
左越看著歲芒摟住桑池池溫溫柔柔地哄她,一時間甚至有些理解左飛為什麼栽在她身上了。
桑池池,這個女人就是個狐狸精!
左越麵無表情地看了她們兩三秒鐘,完全忘記了旁邊還站著左飛。
“不哭不哭哦。”歲芒摟住桑池池,溫柔地拭去她的眼淚,“告訴我,是誰欺負你了?嗯?”
桑池池吸了吸鼻子,堅強地說:“沒有,沒有人欺負我。”
歲芒掃了她身後一眼。
左飛渾身一震。
……他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的眼刀震懾住了。
歲芒凶完臭男人,又回頭摸摸桑池池的後背,繼續溫溫柔柔地開口:“好啦,不難過了,聽話,今天我過生日呢。”
“啊。”桑池池連忙把眼淚都擦掉,“你說得對,我錯了。”
她又抱住了歲芒:“生日快樂,歲歲。祝你歲歲平安。”
桑池池在這個世界裡有著獨屬於她的氣運,身周金光環繞,有時候還非常耀眼。
很多氣運隨著她的祝福湧過來,圍繞著歲芒,最後變成一股氣,順著歲芒的指尖滲入。
歲芒摸摸桑池池的腦袋,誇獎似的:“謝謝你,我很高興。”
變成背景板的兩個男人:“…………”
明明是四個人的電影,為什麼他們都沒有姓名?
沉默還沒蔓延開,就看見歲芒轉過頭去,一隻手還挽著桑池池,另一隻手已經伸向了左越:“左越,我們走吧?”
左越壓住拚命想要往上翹的嘴角,平靜地:“嗯。”
左飛:“……?”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女人”和另一個女人摟摟抱抱地,站在學校門口打車。
他跟桑池池杠上的事情學校裡好多人都看著,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校裡校外的等著看他怎麼欺負桑池池。
結果呢?
他就揪了一下人家辮子,把人家惹哭了。
跟在人家屁股後麵追了一路,也不知道是想解釋還是想哄人。
最後還讓人家跟彆人跑了!
明明是四個人的電影,好像就隻有他一個人沒有姓名……
等等,剛剛那個一開始也沒有姓名的人,叫什麼來著?
左飛愣了幾秒鐘,直到歲芒和桑池池一起上了專車的後座、左越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回頭目光冷厲地看了他一眼——
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那是左越?
靠,就是那個被白重明形容得溫柔體貼、沉默寡言、老實本分不爭不搶的——左越嗎!?
沉默寡言倒是有,其他的呢??
左飛怒氣衝天地掏出手機,發消息給白重明。
……
另一邊,專車裡麵。
“池池呀。”歲芒不忘關心桑池池,“是不是跟著你的那個男生欺負你了?”
就她在夢裡看到的左飛,雖然從小就功利心強,長大以後又心機很深,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但到了最後,他所做的一切也確實都是為了桑池池。
他從沒做過任何真正意義上對桑池池不利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現在他整天欺負桑池池也是不爭的事實。如果桑池池真的每天都被他欺負,又憑什麼喜歡他呢!
歲芒雖然有任務在身,但她現在和桑池池已經是朋友了,絕對不會做對朋友不利的事情。
桑池池看歲芒問得很認真,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才緩緩地搖了搖頭。
“……也沒有。”桑池池很小聲地說,“他就是揪了一下我的辮子。”
歲芒:“很疼嗎?你彆急,我去給你把他的頭擰下來!”
左越:“…………”
這就是女人的友誼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心裡悄悄給左飛點了根蠟。
現在的左飛到底是年紀還小,有什麼心思一眼就看出來了。追不到人也就算了,居然還欺負人家。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