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狠啊。
該說不愧是被發到各個世界的刀子嗎?
歲芒本身並沒有作為刀子的自覺,但每個世界好像都確確實實地給了某人一刀啊。
……或許該說是某龍。
她睜開眼,看見明霄站在她的麵前,不乏緊張的神色。
歲芒拉了下他的衣領,明霄下意識彎下腰靠的她更近一些。
“沒想到我們那麼早那麼早以前就認識了呀。”她笑著說,“不知道你記得多少?”
她靠得太近了。
明霄剛剛還以為自己搜集碎片的行為會被當成變態癡漢,緊張勁兒還沒過去,現在又突然靠這麼近,隻覺得腦海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至少。”歲芒偏頭想了想,“你應該還記得左越的事情吧。”
明霄的喉結上下滾動,半晌,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回答得很勉強嘛。
歲芒已經記起,有幾次她在某個世界待得比較久,他們差點兒就要結為夫妻了。
……當然還差點兒。
歲芒踮起腳在他唇邊親了親,又問他:“現在想起來什麼了嗎?”
明霄:“…………”
一片白光裡仿佛有煙花炸開。
他摟住歲芒的腰,垂眼看著這個剛剛主動親他,現在又想要逃開的刀子精,舔了舔唇。
“沒想起來。”他說,“再親一口?”
歲芒抗議:“不準耍無賴。”
話音未落,她已經摟住明霄的脖子,又親了過去。
……
明霄並沒有像歲芒那樣,找回很多的回憶。
他隻記得身為左越時,還有現在。
他記得自己想觸碰卻又不敢靠太近,想開口卻又不知如何表達,於是猶豫不覺,彷徨不前,隻怕自己做的不好,傷害到她。
可是現在。
現在是她在主動地靠近。
深海的水壓其實沒那麼好抗,哪怕是明霄也持續消耗著大量的體力,才能讓歲芒和他都好好地站在這裡。
於是接吻時有瞬間的失控,結界像是壞掉的燈泡眨了眨眼。海水瞬間湧入,又被立刻推開。
最後他們兩個平安無事,隻是衣服頭發都濕透了。
“……回去吧?”明霄紅著臉,也不知是感到羞愧,還是在害羞,“我支撐不了太久,先回去烘乾衣服。”
歲芒瞥了一眼進度條。
“不回去了,大概來不及了。”歲芒衝他笑笑,“你留在這兒吧,等我在下個世界把碎片都找齊了,我再來找你。”
明霄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他握住她的手腕,許久,才緩慢地說:“你又要走了嗎?”
“彆難過呀。”
歲芒連忙抱住他的腰,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後背:“我們還會再見麵的。我想起來好多事情,到時候你要是想不起來,我就慢慢地說給你聽。”
明霄又笑起來,隻是這一回,和之前溫和的笑容不太一樣。
“我和你一起。”他輕聲說著,“不管你去哪裡,我都跟你一起。歲芒……”
——在這個世界,你能從我的眼皮子底下離開?
明霄有些猶豫,即便是他,也不敢在這件事情上盲目自信。
歲芒無奈道:“你怎麼能和我一起呀。你還有這個國家,還有你的臣民……”
“都不要了。”明霄維持著之前的輕笑,“我出發之前已經做完了交接,就算現在回去,那座城市的領導者,也已經變成了龍雲朵。”
歲芒:“…………?”
歲芒:“啊這……”
不是她不相信龍雲朵啊,實在是……
“海深會幫她的。”明霄理直氣壯道,“還有精靈王。”
歲芒哭笑不得:“我已經能想象到海深愁得大把大把掉毛的樣子了……”
……
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歲芒的預料。
明霄說是對一切都不管不顧,其實也都很負責任地做好了他該做的工作。
哪怕他完全不記得她,隻有之前的某一個世界,某個還很青澀的少年的回憶。
他也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拋棄現在的一切,跟著她去一個無法確定的未來。
到了下一個世界裡,剩下的碎片都回到本體身邊,記憶也會跟著一起離開。
她和他又會什麼都不記得,開啟一段嶄新的生活。
但她相信他們還會再見。
……
……
……
機械的電子音在耳邊重複響起。
嘰嘰咕咕的,根本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歲芒迷迷糊糊睜開眼,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她躺在有些堅硬的東西上麵,略感不適地揉了揉自己的腰。
歲芒正要起身,卻差點兒一頭撞上什麼板子。
身體的本能讓她伸出手,推開了自己頭頂上蓋著的東西。
……然後,從棺材裡坐了起來。
歲芒:“?”
她剛剛掀開的竟然是自己的棺材蓋??
歲芒坐直了,胳膊搭在棺材邊緣,開始環顧四周。
她在一個裝飾風格非常哥特的房間裡,四周牆壁和地板都是暗色,頭頂有一隻巨大的吊燈。
房間裡到處都擺放著大大小小的銀色逆十字架,還有散落滿地的繃帶、七零八落的鎖鏈,和一些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裝飾物。
她睡在棺材裡,棺材放在一個不算很高的台子上。從棺材裡爬出來,還要下三四個台階。
不遠處是一張桌子,桌子上亂七八糟地放了一堆像是做化學實驗需要用到的東西。
大大小小的試管和藥劑瓶裡,有不少都裝著鮮紅的液體。
桌子上攤放著一本很厚的書籍。
歲芒揉了揉腦袋。
原本不屬於她的記憶以文字的形式,爭先恐後地湧入腦海。她不由感到頭痛,隻能走到桌子前麵,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首先回憶起來的,是“自己”的身份。
……她現在,似乎是一隻吸血鬼。
家裡或許是什麼貴族,也可能已經沒落,這段過去現在還很模糊,她一時半會兒不能想找到連貫的描述。
隻知道現在住的地方,應該是自己的房間。
睡的也是自己最喜歡的棺材,黑暗,封閉,對於一直吸血鬼來說,非常有安全感。
……但確實沒那麼舒適。
房間裡也沒有彆的沙發或是真正的床,歲芒又頭痛得厲害,隻能放鬆身體,靠著椅子開始閉目養神。
或許是放鬆得稍微有點兒過頭,歲芒很快覺得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
她隱約聽見細微的開門聲。
歲芒察覺到有人在靠近自己,她努力睜開眼,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高大身影在自己的麵前蹲下。
緊接著,她的腳腕被溫熱的手指握住,抬起來。
歲芒低頭看去。
她看見一個眉眼溫和的男人單膝彎曲蹲在自己的麵前,微微低著頭,把她的腳放在他的大腿上。
在她的腳腕上,係上了一根細細的金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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