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的照明條件並不好, 尋常的凡人隻用火把、燭台、煤油燈等，修士雖然不同於凡人，但照明的條件也大差不差, 最多是能隨時捏個火球出來。
不然就是那些有條件的人，能用上明珠之類的寶貝。
但一劍霜寒他們的世界燈紅酒綠，霓虹的顏色映照著夜空, 這樣絢麗的色彩，是法修們用出法術, 也不一定能比肩的。
夜半街上全是穿著奇特, 身上沒有半分修為的普通人，三五成群，對四周的燈光熟視無睹，已然早就習慣了。
燕錦穿梭在人群之中，夜市上攤點琳琅滿目, 各種香味混雜在一起, 令人聞著忍不住食指大動。
在那些說說笑笑的臉上，人聲鼎沸的夜市並不算安靜，但燕錦卻覺得此刻, 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安寧。
沒有不懷好意的散修, 沒有冷血無情的修士, 沒有那些暗地裡的注視, 也沒有隨時隨地都會嶄露的殺機……
這個世界對燕錦來說，有些好過頭了。
那邊兩個小孩兒舉著糖果, 打打鬨鬨著從燕錦身邊跑過去，沒走兩步就左腳絆右腳，往前邊跌倒過去。
邊上人都離得有些遠，看見後紛紛驚呼一聲, 跑過來時明顯有些來不及，但下一秒卻見本該跌倒的小朋友，忽然間又自己站穩了。
“小朋友好身手。”邊上人群發出善意的哄笑聲。
燕錦收回手，彈了彈衣袖上的塵灰，晃晃悠悠走在大街上。
他看似背影步伐悠閒萬分，實際上五感外放，四周一應動靜，全都被他收入眼中。
人與人之間交談的時候，無意間能透露出來巨大的信息量。
燕錦偶爾停下來側耳聽聽，他本就有著超越常人的聰慧，又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一邊聽聽看看，一邊腦子裡極速消化著一切。
站在街邊，看一眼沒有任何靈力驅使，卻速度堪比禦劍的車流，燕錦眯起眼睛來，真是個有趣的地方。
“歡迎光臨時光甜品店～”
隨著店員的招呼聲，燕錦回頭看過去，正好瞧見一男一女牽著手路過他身邊，走進了身後的店裡。
隱隱有甜香滲透出來，燕錦歪頭站在外邊看著，聽他們交易。
“麻煩給我拿一個提拉米蘇，謝謝。”女孩兒對著店員說道。
“這是您的提拉米蘇，三十二，請這邊付款。”
甜點用了透明的盒子裝好，還細心係上了漂亮的絲帶，提在手中十分可愛。
“這家店的提拉米蘇和芋泥千層都很好吃。”女孩轉頭對身邊的人道。
“那要不再買個芋泥千層？”
女孩兒有些遺憾地搖搖頭：“算了，時間太晚，芋泥千層太甜，下次再買吧。”
燕錦注視著他們漸漸走遠，隨後轉頭看了一眼麵前甜品店的門。
最近應該是有什麼特殊節日，甜品店門口放滿了各種立牌，可愛的貼紙將透明玻璃幾乎遮得嚴嚴實實，隻留了個大門進出通過。
店員處理完幾個外賣訂單，得空之後，轉頭將通訊撥出去。
“喂您好，請問是黎明公司嗎？我這邊是時光甜品店，店裡監控係統好像出了點故障，你們什麼時候派人過來一趟，幫我維修一下吧。”
“明天幾點……嗯嗯好——啊！”
店員剛剛關掉通訊，再回頭的時候，猛然看到收銀台前站了個人，被嚇了一大跳。
燕錦見了便目露抱歉，唇角上揚的時候親和力max，道：“嚇到你了？不好意思。”
“啊沒有沒有。”店員看清他的臉後，愣了愣，臉上有些發紅，連忙道：“歡迎光臨時光甜品店，請問客人需要什麼？”
燕錦垂眸，視線落在麵前的櫥窗中，整個店裡都是好聞的甜香，他微微側目，問：“我的通訊設備忘帶了，請問可以記賬嗎？”
他眯了眯眼睛，回想起自己來時的路線，身後狐狸尾巴輕晃，道：“出門左拐走上八百米，路口右轉直走在左轉……賬單就送到‘霍無疾’的手上。”
上次在臨安清野圖boss的時候，七殺的那位笨蛋會長，好像叫過一劍霜寒另外的名字，燕錦隻淺淺聽了一耳朵，這時候倒派上了用場。
她一個小甜品店，倒還沒有遇到過記賬的情況，店員微微驚訝地張了張嘴。
眼前的青年實在好看到過分，身形也十分高挑，黑發用發簪梳成馬尾，目測頭發比她要長得多。
穿得倒是有些奇怪，做工精致，像是網絡上那些cos的服裝，兩隻眼睛下還有一黑一白的兩粒痣，看上去又奇特又漂亮。
店員忍不住走神了一秒，麵前的青年好看成這樣，如果是玩cos的，這不得是個超級大up主？
對方沒有回答，燕錦倒是沒露出窘迫的表情，平靜的神色中帶上了一些遺憾：“是我打擾了。”
他這副樣子，誰還能狠心拒絕！！
店員立刻回神，連忙叫住想要走的青年，道：“可以記賬！”
甚至念出了一長串左拐右拐的話，問：“呃是這個地址對吧，賬單就交給霍先生？”
“最後應該直走，不要拐彎。”燕錦笑起來眼睛彎彎，道：“那就多謝你了，麻煩給我拿一個……芋泥千層。”
青年眨眨眼睛，神色如常，應該是這個名字？
“剛好還有最後一個。”店員從櫃台裡取出千層，想要像之前那樣包好，再係上絲帶，但被青年阻止了。
“我在這兒吃吧。”燕錦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店員揮揮手：“那邊有桌子和凳子，需要我幫您把千層拿過去嗎？”
燕錦看了一眼高高的櫥窗櫃台，搖頭：“不用麻煩你了。”
這家甜品店的生意很好，每天大量的新鮮蛋糕，到了晚上基本上全都能賣完。
燕錦十分自然地到邊上坐下，視線在造型漂亮的桌子和椅子上掃過。
修真界很多東西都更加講究實用性，修真者追求大道，宜苦修忌奢華，倒是很少像這個世界一樣，在很多地方都更注重美觀。
勺子裝上奶油和芋泥送入口中，燕錦微微眯起眼睛。
他幾十年沒有吃過東西，偶爾這麼來一次，似乎也還不錯？
好看的人吃東西也是賞心悅目的，店員在邊上打掃衛生，時不時自認隱蔽地探頭過去，悄悄看看燕錦的側影，然後嘖嘖嘖在心中感歎那顏值。
店外車水馬龍，人潮湧動，燕錦坐在邊上的死角處，吃下了最後一塊千層。
靈台中儲存的靈氣逐漸告罄，燕錦緩緩放下勺子，伸手揉了揉陣陣發痛的額頭，遺憾地歎了口氣。
見青年站了起來，店員放下東西道：“先生要走了嗎？”
“嗯。”燕錦將開始變透明的手背在身後，轉頭問：“剛剛才地址，你記清楚了嗎？”
“記得記得。”店員點頭如搗蒜，然後想起那邊的小票還沒給他，於是一邊問，一邊轉過去找小票：“先生麻煩您給我留個姓名。”
“就叫……玄鳥吧。”
“好的先生，這是您的——”小票。
轉頭看到空無一人的店鋪，店員茫然地抓抓腦袋，然後追出門去，卻始終不見剛才的長發青年。
“走得好快。”店員驚歎。
靈力消耗太快，這才短短二十幾分鐘，燕錦就開始有些頭昏，等他掐完隱身術回到一劍霜寒的家。
來不及注意客廳中對峙的兩人，他立馬變回元嬰狀態，順著氣息鑽進霍無疾的靈台處，下一秒神識就已經回到了遊戲當中。
“嘶。”燕錦睜開眼睛，太陽穴處傳來陣陣鈍痛。
四周天朗氣清，遊戲中的黑夜已經循環到了白天，烈日高高掛在天穹上，思過崖上夾雜著細雪的風一吹過來，掀動了燕錦耳側的碎發。
兩邊對比明顯的天色，讓燕錦立刻回過神來。
“嘖。”青年站起來伸拉個懶腰，舒展完渾身筋骨，站在無人之處輕輕道：“……還是要先升級。”
遊戲之外，霍無疾正在跟他爸無聲對峙，誰也不說話，就等著對方先忍不住開口。
以往每次都是他爸先忍不住，但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麼，霍無疾剛剛感到胸口有一陣悶感，雖然隻是一閃而逝，但這感覺，卻跟之前下線的時候一樣。
霍無疾忍不住伸手按了按胸膛，他這一動彈，對麵的霍教授頓時“哼”了一聲，將視線從書上挪開，側目道：“年輕人，隻不過是休息了一兩年，身體素質就下降成了這樣？”
身體的異樣已經雁過無痕，霍無疾跟他爸對視上，反唇就是一句：“比不得霍教授您，在書房熬夜三天後暈倒，竟然隻是因為一本滑稽又荒唐的書。”
他雙手環臂，跟自己父親相對而坐，道：“請問霍教授，研究出什麼了嗎？”
霍教授推推眼鏡，唇角的弧度淡了淡，這才停止跟霍無疾貧嘴，將談話引上正題：“你不用再跟我爭辯。”
“這裡究竟住了多少研究人員，你應該心裡清楚，整個片區的防衛有多嚴密，你也心知肚明，當初安保係統安裝時，你雖然年齡還小，但也親身經曆過。”
霍教授推推眼鏡，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小安的芯片數據我有備份，外殼設備這些，你自己重新用材料組裝。”
說著，一枚芯片就被放在桌上，朝霍無疾推了過去。
霍無疾直接當著他爹的麵，打開電腦腕表，讀取了芯片中的監控區數據——然而一切正常。
從他進入浴室開始，直到小安莫名其妙走出來，整個畫麵都再沒有旁人的存在，最後就是霍無疾走出臥室，小安整個身軀瓦解。
畫麵很詭異，但霍教授是這麼解釋的：“小安使用的是實驗室最新研究出來的材料，目前正處於測試中，在某些方麵還有不足，並沒有直接流通在市麵上。”
“因此，發生這樣的意外也是能理解的，你需要的不是一驚一乍，而是吸取經驗，做好研究。”霍教授自鏡片下跟兒子對視。
霍無疾：“……你自己相信這話嗎？”
不過霍無疾知道他爸的性格，對方不會拿整個片區的安全開玩笑，所以這件事雖然存在很大的謎題，但總的來說……問題應該不大？至少應該沒有危險。
將小安的備份數據收好，霍無疾看了一眼時間，距離他在同和居的預約還剩三分鐘。
看來今天得遲到了。
“行了，既然這幾天休假在家，你就應該好好休息。”霍無疾伸手把他爸手裡的書抽走，合上書頁放在桌上，道：“少看些無聊的書。”
霍教授的書落在桌上，書名正好朝著上邊，幾個醒目的大字幾乎刺痛了霍無疾的雙眼，這本書叫——從煉氣入門到渡劫飛升。
在霍無疾小的時候，隔壁程今朝就因為偷偷看網絡小說，癡迷到期末考全校倒數第一，因此被他爹媽在大院子裡混合雙打。
那個時候，霍教授就唏噓著教育和霍無疾，讓他不可以學著程今朝，因為看那些東西成績下滑。
沒想到人老了，現在學會了自己打自己的臉，霍無疾對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霍教授做了一輩子的研究，這兩年卻迷上了這些東西。
伸手擦了擦桌上神像的肩，霍無疾眼神幽幽：“我媽月末結束課題，會回家一趟，這些東西您最好是彆讓她看見了。”
“年輕人。”霍教授搖了搖頭道：“你也該看看這些東西。”
“您還是留著自己看吧。”霍無疾看了一眼時間，轉頭朝後邊的老爹揮揮手，趕往同和居赴約去了。
他剛到門口，這邊就接到馮叔的電話，老爺子開口道：“霍家小子，這兒門口來了個小姑娘，說你欠了人家店裡的錢，來要賬了。”
通訊裡邊隱隱傳來小姑娘焦急的聲音：“唉不是，不是欠錢……就是一張賬單！”
霍無疾：“？”什麼東西？
他在外從不欠人錢財，這又是哪門子的賬單找上門來了。
懷著滿腔疑惑，霍無疾快步靠近門衛室，遠遠望見外邊有個姑娘被攔著進不來，模樣很麵生，他確認自己不認識她。
時光甜品店的店員站在原地有些局促，那邊就見到一個身形高挑，身材巨好的帥哥大步走來。
“你好，我是霍無疾。”霍無疾神色散漫，但是態度倒是不讓人覺得怠慢。
“您就是霍先生？”店員連忙把小票拿了出來，道：“您的朋友今晚到我們店裡，購買了一塊芋泥千層，但是還沒有付款，說是讓我將賬單送到這裡。”
“朋友？芋泥千層？”霍無疾狐疑地接過賬單，看到上邊還真是一塊芋泥千層，隨後眉尾微微上挑。